第481章(第2/3頁)

“想那年的正月十五,楊柳岸下猜此燈,我道是此生有幸遇良人,哪知好景不長恩愛作煙塵……”

咿咿呀呀的戲聲裏,她朦朧有了困意,漸漸闔上了眼皮。

“你寒窗家貧我不嫌,你榜上無名我不怨,當年嫁與郎君,咱是吃著糠咽菜也覺甜……富貴如浮雲,權勢終消散,我這一生呀,尋尋覓覓,只求能與那有情人,朝朝暮暮永相伴……”

女子的剖白中,她慢慢停止了呼吸。

她“死去”了,卻又轉瞬醒來。

殷渺渺回來了。

她想起了自己是誰,也記得這一生的故事,只是此時再回想起來,一生的故事就好像台上的一出戲,代入了一部分的情感,更多的卻是置身事外。

“唉。”殷渺渺嘆了口氣,喃喃道,“人生如夢啊。”

“是美夢,還是噩夢呢?”有人問。

她擡首看去,戲台上的戲還在繼續,貴妃榻上,“自己”的屍首已然不再,坐在那裏的是請她喝茶的兩個女子中的一人,色如秋菊,神似水月。

“算是個好夢吧。”殷渺渺答完,又問,“你是誰?”

女子道:“名字沒有意義,但你想稱呼我們的話,可以叫我小芩,叫她小妤。”

芩妤,鯖魚。真是沒什麽技術含量。殷渺渺客客氣氣地叫了聲:“小芩姑娘。”

“按理我原不該見你,可情鏡給你的評價是‘善始善終’,你又是難得走到終點,自然破關的人,足見其慧心。”小芩嫣然一笑,滿室春色,“你可以得到獎賞。”

殷渺渺也笑:“榮幸至極。”

小芩擡起素手,一道白色的光芒飄起,似楊絮落到了她的手心。殷渺渺下意識握住,只覺幽涼如水,仔細瞧去,原是一塊玉牌,上書:此情惘然逝如夢,鏡花水月原非真。

這是什麽東西?她張口欲問,卻見華屋戲台如煙雲散去,伊人無蹤,俱成空。

*

鏡花水月外,小妤問:“你見過她了?”

“見過了。”小芩道,“情鏡中善始善終,太過難得。”

小妤道:“古往今來,看破名利的不少,放下富貴的亦多,唯有身在紅塵又不困於情愛的,少之又少。”

“正是如此,情鏡開來數千年,不恨彌歸擇公主而棄己者,寥寥可數,即便有心智果斷的,也免不了對談梵心生怨恨。”小芩感嘆。

小妤笑道:“她們說,信誓旦旦,不思其反。許了諾言又違背,總是比不曾有過幻想更傷人。”

“話雖如此,但女子性情堅毅,懂得及時止損的也不少。”小芩辯解。

小妤問:“那你感嘆什麽呢?”

“我只是惋惜。同樣是背叛,有的不敢報復丈夫,卻倚仗身份杖斃連瑟,畏強淩弱,何其可笑;有的篡位做了皇帝,卻又做了和談梵一樣的事,三夫四侍,何其諷刺。”小芩嘆息。

“聖人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是有些道理的。”

小芩頷首:“她能由己推人,實屬難得。”停頓片時,又道,“但能過鐘箐一關,更不容易。”

小妤附和道:“是呢,歷經覓貴者、貪凡者、戀色者,尋尋覓覓到而今,終與鐘情者成了眷屬,此時再痛失所愛,誰人能夠不傷懷?我記得從前有一人在鐘箐死後不久便郁郁而終了。”

“這就是未曾看破情了。”小岑道,“重情而不困於情,方為情之至也。”

小妤指著情鏡,問道:“那麽,她可算過了這情關?”

“為時尚早呢。”

*

就在小芩、小妤煞有其事地議論點評之時,殷渺渺正在把玩玉牌。方才幻境一消失,她便覺得袖中一沉,取出一看,竟然是四塊玉牌,和小芩給的一模一樣,只是上頭的文字不同,分別是:彌歸折梅、連瑟還帕、談梵贈釵、鐘箐藏葉。

這是他們四個人離別前贈予她的物件,原該是幻象,不知為何成了玉牌,出現在她袖中。

殷渺渺邊看邊走,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這仿佛是個渡口,岸邊載著垂柳,黑河攔路,長無盡頭,煙霧彌漫在水面上,好不怪異幽森。

“客人想過河?”茫茫濃霧中,劃來一艘烏篷船,船公披著蓑衣,沙啞的聲音自四面八方湧來。

殷渺渺問:“這是什麽地方?”

“此迷津也,深有萬丈,鵝毛不浮,非我舟不能渡。”船公撐著蒿靠岸,緩緩道,“若欲前行,便上來吧。”

殷渺渺上了船,忍不住凝眸瞧了他一眼,老覺得他下一秒或許會開唱“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煙”。

船槳劃開,水流無聲。烏篷船行在河中,仿若幽靈。

她與他搭話:“這船是往哪裏去?”

“往岸上去。”

“岸在哪裏?”

“回頭無岸,處處是岸。”

“……”

殷渺渺真心實意地擔憂起接下來的考驗,佛偈什麽的,她不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