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第2/3頁)

孔離問:“你說的救她是什麽意思?”

昭華簡單介紹了龍族的契約。普通人修結緣,最多只能用同心契,這能使得他們感應到彼此的方向和安危,卻無法轉嫁傷害——若不然,十四洲恐怕會出現數不清的騙婚——神獸則不然,他們有自己的法術和特殊的能力,死生契約便是其中一種。

“我得到的傳承有殘缺,但死生契是最基本的內容,很幸運我知道。”昭華環視著這群親友,“我想,幾位都是來祝賀的吧?”

“自然。”

生死面前,連最抵觸的飛英都不再吭聲了。他想,如果小師叔在這裏,也一定會同意的,遂釋然地點了點頭。

昭華的唇邊露出一絲疏離的笑意,朝他們微微頷首:“阿翡公主,請替我招待好客人。”

“您放心,交給我吧。”阿翡甩動尾鰭,指引他們入場,“跟我來。”

同一時間,向天涯也混進了龍宮中。

他是跟著南洲商號的禮船來的。無論是出於當年殷渺渺救他們的恩情,還是為了討好新出現的海上霸主,商人們都不會錯過這個送禮攀交情的好機會。

他們準備了三艘裝滿了禮物的海船作為賀禮。

向天涯就假扮成了送禮的使者,光明正大地進入了龍宮。只不過,他這樣的身份不足以成為上賓,被鮫人們安排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休息。

他施展化風伏影,遵照殘留在水悠然身上的獸靈位置(是的,他上次悄悄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只小家夥),悄悄來到了大廳。

龍宮有點大,等他到達的時候,婚禮已經開始了。

海底沒有燈燭,但墻壁上生長著發光的苔蘚,正散發出柔和的光暈。許多條發光的透明海魚在頭頂遊來遊去,拉出長長的光帶,仿佛流動的銀河。

主持婚禮的人是壽公。他駝著背,雪白的胡子和眉毛捶地,拄著拐杖,拖長了語調念著祝詞,用字詰屈聱牙,完全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昭華穿著一身玄色的禮服,耐心地等待著。

在他身側,是漂浮在水球中,闔眼似睡的殷渺渺。她的禮服不像是一件衣服,而是薄薄的雲霧縈繞在身側。這是鮫族的碧月龍綃,是鮫紗中最上等的一種,幾乎沒有任何分量,也是她目前唯一能裹身之物。

向天涯眯起了眼睛,沒有錯過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源源不斷沁出的血珠。它們一浮現在體表就融入了水中,但包裹住她的水球似乎是件十分高超的法器,很快凈化了被汙染的水源,依舊保持著透明的色澤。

他又瞄了眼飛英。多年未見,小朋友已經長大成人,滿臉憂心,卻不見憤怒和怨恨,顯然並不反對這門婚事。

其他賓客的表情也很耐人尋味。雲瀲就站在最近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著水球裏的人,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一步之遙,淩虛閣的弟子們似乎想裝出一副歡喜的樣子,可遮掩不住眉宇間的憂心,顯得有些怪異。

妖修們或是無聊地看著周圍的裝飾,或是滿臉不耐地輕哼著,也全然不是來恭賀喜事的模樣。

總得來說,布景很美,來的賓客也分量十足,就是氣氛無比怪異,好似不是辦喜事,而是設了一局鴻門宴。

他只好靜觀其變。

一刻鐘後,壽公才結束了他冗長的發言,進入了最關鍵的結契階段。在場的人都沒有見過神獸的秘法,終於稍稍提起了精神,專心致志地觀看了起來。

昭華面向殷渺渺,用奇特的語言念出了長長的咒文,一個個金色的古怪文字如絲帶纏繞在她的手臂上,連做同心結的樣式。有人試圖去揣摩那些漂浮的咒文,可盯了不到一息,就覺得頭暈腦脹,靈力翻湧,連忙收斂神識,不敢再看。

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種極其強大的法術。

可是,當咒文想要進入新娘的掌心時,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擋在了外面。流動的光影停頓在半空中,頗有些尷尬。

昭華停下了念咒,問她:“為什麽?”

“我不願意。”

殷渺渺的回答再簡單不過。她也考慮過是否要以生存為先,活著才能談未來,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可修士與凡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前者有“道”。

她有再多的情人,也不意味著願意和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結為道侶。

道侶是天長地久,始終結伴同行,不離不棄,互相扶持。然而,就算是她當年和卓煜的感情,也只是一段塵緣,一場巫山夢。

巫山夢裏,風刀霜劍是春雨柔風,劍光血影是霞光滿天,因虛幻而美好,因短暫而雋永。她戀戀不忘,他銘記終生,他們是彼此的白月光,卻不是攜手同行的伴侶。

她唯一起過結緣念頭的,是慕天光。

也只是慕天光。

她不愛昭華,甚至昭華也不愛她,兩個沒有感情的人,甚至沒有共同利益的人,如何能攜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