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第2/3頁)

然而,也僅限於此了。

知曉都是假的,再精彩的劇情,也仿佛是在看一出精心設計過的電影。感慨唏噓之余,最多不過幾分憐憫,其他的再也沒有了。

但就在她放下戒心的時候,秘境的威力悄然顯現。

某天夜裏,她一覺醒來,便忘記了修士殷渺渺是何許人也,只記得自己是殷家的女兒妙兒。而由數年來的點點滴滴,構建成的身份背景渾然天成,她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違和,直接全盤接受了。

她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和本地土著一樣,慢慢長大,啟蒙認字。到了年紀則進了書塾念書,教課的是個老秀才,功名雖低,卻教出過兩個舉人,遠近聞名。

這一日,她正準備出門,父親身邊的小廝就過來傳話,說今天有位遠方的表兄要來,囑咐她下課後早些回來。

殷妙兒應了,趕忙去了私塾。

老師講了論語,又布置了練字的功課,但殷妙兒的作業要難些。蓋因她年歲雖小,讀書卻頗有章法,極得夫子喜愛,去年就考中了童生。

下了課,夫子將她叫住,額外布置了兩篇功課。

殷妙兒接了,心裏頭卻惦記著家裏的事,臉上不免露出了幾分焦急。

夫子看著稀奇。她的這個學生性子沉靜,無論做什麽都不緊不慢的,鮮少看到這般急切的時候,不由關切道:“可是家中有事?”

殷妙兒赧然道:“父親說,今兒有客要來,我想著……”她語氣一頓,吞吞吐吐道,“去買根新簪子配衣裳戴。”

夫子啞然失笑。妙兒再穩重矜持,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豆蔻少女,可不正是愛美的年紀?遂寬容道:“罷了,去吧去吧,別忘了功課。”

“多謝夫子,弟子曉得輕重,必不敢因玩樂懈怠。”殷妙兒行了一禮,在老師縱容的目光下歡歡喜喜的離開,直奔銀鋪。

她父親管她十分嚴厲,怕她沉迷享樂,或是被人帶偏了性情,不予她太多零花銀子。但母親要面子,家裏來客時,必會穿戴一新,以顯慎重。

新衣裙早就做好了,只沒有合適的簪子。

殷妙兒到了鋪子,便迫不及待地挑選了起來。她看中了一支蓮花簪,可惜極貴,著實買不起,只好退而求其次,買了支桃花簪,嵌著一點粉色琉璃,十分可愛。

回到家中,丫鬟便說表公子到了,催她換衣裳。

殷妙兒緊趕慢趕地換了見客的新衣,重新梳頭插簪。這才急急忙忙地去往嫡父的院子裏,裏頭坐著個白衣公子,神如流水,意如輕雲,竟是風塵表物。

她愣了下,心底油然升起歡欣喜悅之意。

“咳。”嫡父清了清嗓子,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對那公子解釋,“這是你表妹,外人賞臉,多誇她聰慧懂事,實則不然,頑皮著呢。”

又對殷妙兒道:“這是你表兄雲閑,還不過來見禮?”

殷妙兒趕緊過來行禮:“表哥。”

“表妹。”雲閑微微一笑,不似世俗中人。

豆蔻年華,知慕少艾,殷妙兒不禁多看了一眼——唉,人世間的許多故事,都起源於在人群中多看了那麽一眼。

嫡父見長女如此失態,暗暗警惕,找了個“遠道而來,風塵仆仆,必然勞累”的借口,支開了雲閑。待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方道:“雲閑是你大姑父的孩子,如今你姑父姑母去了,借住在咱們家,你可要把他當親生兄長來敬愛。”

殷妙兒機敏,一下子聽出了話中之意,順著道:“表哥少失怙恃,實在可憐,不如叫他一直留在我們家,父親也可就近照拂,好不好?”

“不可。”嫡父斷然拒絕,“雲閑雖是我的侄子,可一直寄養在他姨母家裏,能有什麽好教養?素來喪父之子不娶。”

殷妙兒沉著冷靜,不慌不忙:“父親是大家公子,何不親自教養?表哥既然是您的侄子,想來絕不至於有辱外家門風。”

女兒雖然年幼,卻並未撒嬌賣癡懇求他,而是條理分明地逐一駁回他的說辭。嫡父見了,欣慰之余,難免惱恨——家裏養了她這麽久,為了一個才見過一面的男人,竟然頂撞父親。怪不得雲閑的姨母不肯再養他,非要以八字相沖為由把人打發出來,可見不是個好東西。

這般一想,對雲閑的憐憫蕩然無存。他道:“妙兒,你年紀還小,等你大些就懂得為父的苦心了。”

殷妙兒“哦”了聲,問:“爹爹,那我要是大了也不改心意,是不是就行了?”

嫡父不動聲色:“等你大了再說。”

殷妙兒微微蹙了蹙眉頭。她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以後再說”不是父親的讓步,而是更堅定的拒絕,但想了想,沒有再爭辯下去。

辯贏了,能如何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容得下子女的意願?這種身不由己的束縛感讓她不適,仿若置身於無形的大網中,卻不知如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