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第2/3頁)

婚事遂成。

葉綢被送走了。

殷妙兒道:“我表哥在的道觀很清靜,裏頭都是我的人,你好好待著,等到事情過去,想還俗再嫁,都隨你的意。”

葉綢問她:“那你呢?”

她沒有回答。

三月後,黃道吉日,宜嫁娶。

殷妙兒走完流程,與諸多賓客談笑風生,看不出絲毫勉強的痕跡,還應允了數個邀約,一副準備借公子之力,平步青雲的樣子。

民間有句俗話說得好,升官發財換夫君。她二十余歲,一躍成為皇帝跟前的人,又娶了新夫君,該是得意的時候。

沒有人起疑。

是夜,月黑風高。

一場大火悄無聲息地燒了起來,仆役們很快發現了,正打水去滅火,忽然被一群黑衣人攔住。

對方高呼一聲“為破軍公子報仇”,射出無數火箭。

整座禦賜的府邸燃燒起來,火光沖透天際。

屋中,殷妙兒嘆息似的道:“可憐,新郎官多飲了幾杯酒,怕是聽不到外頭的聲音了。”

季溟怎麽也沒想到,交杯酒裏居然被下了藥。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過殷妙兒會拒絕他,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度反抗。

“你瘋了?”

“這話好笑,難道破軍公子的人不是你招來的?不過還給你罷了。”她上前,扼住季溟的脖子,“你的命是我救的,現在,我要拿回來。”

話音未落,指間驟然用力。

她親手扼死了季溟,將屍體擺弄一番。而後從床上拖出新鮮的女屍,做了一番布置。

火已經燒著了屋頂。

她脫下喜服,隨手丟棄,裏頭套著小廝的裝束,耐心等待著。

救火的人沖進來了。

被火燒著的屋梁不斷往下掉,混亂一片。

她快速小心地往外挪。這裏被提前布置過,離間多衣服帷幔,都是好燒著的東西,外間卻多是花瓶一類的擺設。

火光越來越盛,她的臉被熏得一片漆黑。

最終,她混在救火的小廝裏,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叫救火的聲音,人人手裏拿著瓢盆。

她盡量不和人說話,免得被人記住聲音,假裝步履匆匆地去打水,悄然離開了現場。

黑衣人被趕來護衛所殺,解開蒙面的黑布一看,果然是破軍曾經的心腹。

殷妙兒與破軍素無往來,壓根沒見過面,沒有人懷疑到她頭上。於是,在季溟身邊的屍首,當然也被認作是她。

喜事變喪事。

三日後,運河旁。

殷妙兒見到了已經成為漕幫當家的遊小溪。她道:“你報了我的恩情,我們兩清了。”

遊小溪改名換姓叫遊川,問她:“你娶公子還不好,跑什麽?”

“你跟薛家小姐錦衣玉食,又跑什麽?”她反問。

遊川道:“不一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一樣的,我們都是被壓迫的人。”殷妙兒道,“知道嗎?我本來想,有些事是該知其不可而為之,但現在我發現,有的時候,世事兩難全。”

他問:“你不做了?”

“不做了。”她灑然一笑,“理想太遙遠,自我卻在眼前。不能改變世界,至少不能被世界改變。”

她不想以理想為名,屈服於這個糟糕的世界,因為當她屈從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自我都無法堅持,談什麽理想。

時代的東風不在她的身上,這是藍素的時代。

她無可奈何。

因此,獨善其身。

不會高潔到寧赴湘流,以死明志,也絕不與世推移,融入旁人。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纓,滄浪之水濁兮,也不洗腳。

遊川問道:“我送你一程,去哪裏?”

“北國。”她莞然而笑。

*

北朝的風氣比南國開放些,於男子的約束並不算多。因為朝廷對人口的需求,廢除了前朝的貞節牌坊,鼓勵再婚。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男子十六,女子十八不婚,就要額外交一筆稅費,是以民間少有超過二十還未婚的男女。

殷妙兒扮作一個出家的道姑,花錢買了度牒,略微喬裝打扮,便在一處道觀落腳。等混熟了些,花了些錢財,買通了觀主,自此在觀中出家。

道觀破敗窮苦,她想了法子,烹了些素點心,說有強身健氣之效。百姓愚昧,來上香時便多多少少會買一些,求個心安。

等到趕集或是節日之時,她騎著青驢,背簍裏放著點心,隨意支了個攤子,給人看相蔔卦,也不收錢。

人們覺得她有些道行,不管說得對不對,都會買些點心。

沒多久,道觀就有了收入也有了名氣。

她留了一些銀兩傍身,其他的都留給了老觀主,動身到處遊歷,美其名曰尋仙求道。

也不知是否是金蟬脫殼,一並去了塵緣,她放棄了兼濟天下的理想後,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她不必再考慮父母家族,不用再操心黎民百姓,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