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侍女們聽到了裏間的動靜,但誰也沒敢進來打擾,也不知過了多久,沈瓊自己哭累了,倚著背後的桌案沉沉地睡了過去。

春和這才湊近,將人給抱了起來,放到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給她蓋好了被子。

看著沈瓊如今這模樣,他心中也不好過。

他原本沒想要將她給逼成這樣,可許是因著生辰勾著他想起舊事,便失了分寸。歸根結底,沈瓊與他不一樣,也沒法隱忍承受這麽多。

“你的酒品的確不大好。”春和擡手撫過她臉上的淚痕,又理了理散亂的頭發,站起身來出了門。

一直到晚間,沈瓊方才醒過來。

她覺著頭疼欲裂,等到徹底回憶起睡前的事情,只恨不得自己能立時昏過去,這樣就不用再面對任何事情了。

沈瓊抱著錦被在床上打滾,等到外間傳來動靜後,又立時坐起身來,很是防備地看著。

來的人是春和,他手中還端了兩碗藥,徑直走到了沈瓊床榻前,放在了一旁。

橫豎已經撕破臉,沈瓊也懶得再裝模作樣,冷冷地看著他。

可春和看起來卻平和得很,就好像先前的事情壓根沒有發生過似的,遞了一碗藥過去:“這是醒酒湯,喝了吧。”

沈瓊默不作聲地接過來,又看向另一碗:“這是什麽?”

“應當是七八年前吧,我曾經被那時的涼州刺史看中,搶到府中去。”春和並沒正面回答沈瓊的話,反而說起了一段舊事,“我佯裝應承,可實際上卻動了殺心,只是一時失手,被他給活了下來……”

“我那時以為他會殺了我,可誰知他竟沒舍得,而是想令人給我灌了一種不知名的藥。據說那種藥源自西域的一種毒草,佐以旁的藥材煎下,喝了之後便會使人失去神智,再記不起前塵舊事。”春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好在奉命來送藥的那侍女喜歡又可憐我,悄悄地將此事同我講了,我便將計就計裝傻留在府中,趁著他疏於防備下毒藥死了他。”

沈瓊瞪大了眼,她先前雖聽春和提過舊時難處,可卻並不曾涉及過這種人命官司。

“何必這樣看我?我在你心中,早就是十惡不赦的人了,做出這種事情來也沒什麽好驚訝的吧?”春和自嘲地笑了聲,隨後又道,“你興許還不知道,我當年是如何離開錦城那個戲班子。”

沈瓊頭疼得要命,壓根沒法冷靜下來,只依稀記得雲姑先前仿佛同她提過,那戲班子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

“我放了一把火。”

沈瓊手一顫,醒酒湯濺出許多。

春和平靜地說道:“雖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可那個戲班子,卻實在是爛透了……”

沈瓊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卻壓根沒工夫去想他在說些什麽,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起來。

先前在船上,哪怕再怎麽瘋,春和都從未提起過這種事情,最多也不過是賣慘,惹得她心生憐憫。可如今他卻不管不顧地說起這些事情來,就好像徹底沒了顧忌,也不在乎她知道這些。

沈瓊的目光漸漸落在旁邊那碗黑漆漆的湯藥上,電光火石間,算是想明白了春和的用意,擡手想要掀翻那碗藥。

可春和的反應卻很快,直接將她給攔了下來:“我知道你這些日子過得不易,裝得也很辛苦,倒不如索性喝了這藥,將舊事都忘了。”

“你……你怎麽能如此對我?”沈瓊聲音顫抖得厲害。

眼前這藥,應當就是春和最先講起的那個七八年前的故事中,涼州刺史曾經想要給他灌的藥。喝了之後便會失去神智,什麽都想不起來,所以他才會這麽無所顧忌地講起舊事。

“當年毒殺他之後,我便逃離了涼州,順道帶些他的私藏。”春和端起那碗藥來,“其實決定帶你離京之時,我就想過讓你喝下這個藥,但一直拖到如今,今日算是徹底拿定了主意。與其記著那些舊事,這般痛苦地與我相處,倒不如喝了這藥,咱們重新來過。”

沈瓊不住地搖頭,春和卻又道:“我一直在想,當年若是我比裴明徹早來一步,你我之間會不會是另一番局面?”

“你瘋了,”沈瓊難以置信道,“你想讓我變成一個傻子,一個任你操控的傀儡……”

見春和面色不改,她又哀求道:“這藥是否有用還兩說,若是有什麽意外,若是我瘋了、癡傻了,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想了許久,”春和揚聲叫了侍女來,而後又道,“無論如何,都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沈瓊心都涼透了,她甚至沒了掙紮的力氣,被侍女們壓著強行將藥給灌了下去。閉上眼,腦子裏猶如走馬燈似的,她很想再見一見雲姑她們以及……裴明徹。

說來也奇怪,她總是固執地將裴明徹與秦淮割裂開來,可如今臨到終了,卻忽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