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不去。”他松開她。宮裏要辦那宦官是宮裏的事,與他何幹?

這結果於謝雲苔而言在意料之中,若他真點頭去了她才反要緊張,會勸幾句不過是求個心裏安生。

是以她不再多說,只又提起:“晨起時老夫人也遣了人來,請您晚上去家宴。”

她原當這也不過例行公事的一問,他卻眸光一亮:“去。”

“?”謝雲苔愣了,啞啞地看他。

蘇銜坐起身,意味深長地笑著:“府裏的家宴,比宮裏有趣許多。”

一府的腌臜事,眾人卻都還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這一家子人只是坐在一起他都覺得有趣。

謝雲苔看著他的笑容縮了縮脖子。

她自看得出來,蘇銜與家人必有什麽舊怨。譬如上次的家宴,他與其說是去參宴的倒不如說是去找不痛快的。蘇家眾人的態度亦是怪得很,最明顯的莫過於那股討好——這樣分明的討好在家人間不常見,尤其是長輩對晚輩,哪怕晚輩在有出息,長輩也總該矜持幾分才是。

除卻討好,又似還有些懼怕。謝雲苔無從判斷究竟還有什麽事,只感慨這樣的高門大戶裏秘辛頗多。

傍晚時分,二人便一道往蘇家那邊去。按照大恒年俗,除夕這日不論男女盡穿紅衣,但謝雲苔想到他要求她穿藍衣隨他外出,便還是規規矩矩地穿了一身寶藍。

穿過正當中的府門,張燈結彩的節日喜慶便映入眼簾。不得不說,蘇府那側的年味要比蘇銜這邊濃厚得多——每一扇窗上都貼著窗花、每一處門上都掛著春聯,月門一類的地方還貼著福字。二人穿過花園,偶爾能看到小孩子追打玩鬧,爆竹聲在不遠處響起來,小孩子們一通歡笑。

走出花園,離設宴的花廳尚有一段距離,周圍便靜了一陣。在短暫的片刻裏,謝雲苔隱隱聽見大人的叱罵聲、和著小孩子的哭聲,尖銳刺耳。

她循聲望了眼,遙見不遠處的院門內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在哭,面前的大人在罵,又隱隱得見大人動了手。

謝雲苔心下一搐,但蘇銜沒往那邊看,她也不好去多管閑事。

不多時便入了花廳,廳中也是一片熱鬧。在年味的渲染下,眾人看到蘇銜時也比那日少了幾分拘謹,不乏有人上前拱手賀年,蘇銜只頷首為應。

又過不久,就開了席。宴席仍是一家一席,蘇銜這一席也仍只他一人。謝雲苔邊為他夾菜斟酒盛湯邊舉目四顧,很快便發覺他似乎與這一切熱鬧都是割離的。

席上眾人熱熱鬧鬧地互相道賀,無人敢理他;旁的晚輩去向長輩叩首拜年,他也並不上前。

整個花廳的喧鬧中,唯他這一處是靜的。他仿似置身無人之境,萬事萬物與他皆無幹系。

酒過三巡,才終於有人上前與蘇銜搭話,是個與謝雲苔年紀相仿的姑娘。

謝雲苔還記得林詩蘅的事,不禁心弦繃起,對方卻毫無懼色,笑吟吟地將手中的兩盅酒遞給蘇銜一盅:“我還道銜哥哥今日不會來了呢。”

蘇銜笑笑:“別無他事,為什麽不來?”說罷便舉杯將酒一飲而盡,看起來與眼前之人並無隔閡。

謝雲苔略微松氣,與蘇銜對坐的姑娘托腮打量她:“這位姐姐生得真美。”

蘇銜嗤笑一聲:“前幾個不美麽?”

聽他與旁人這樣點評她與另幾位通房,謝雲苔面上一紅,蘇流霜坦然道:“都不如這位姐姐美。”跟著一哂,又說,“銜哥哥,我定親了呢,你要備禮給我!”

蘇銜頷首,應了聲好,蘇流霜明眸輕眨:“銜哥哥也該早些成婚才是,免得過年還要這樣孤零零的。”

“我怎麽孤零零的了?”蘇銜神情淡泊,自顧自又飲了口酒,“這不是都在宴上?”

蘇流霜輕輕嘁了聲:“你明知道我想說什麽。”

說話間忽有小孩子的打鬧聲傳來,蘇流霜噤聲看去,正有一四五歲的女孩子邊扭頭喊著邊往這邊來:“別追我別追我!我不跟你玩!”

背後是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孩在追追打打,謝雲苔忙上前去攔,然遲了一步,跑在最前的女孩子尚未回頭已撞在蘇銜身邊,腦袋磕在椅子扶手上,“咚”地一聲悶響。

蘇銜挑眉側首,小姑娘也回過頭——天真無邪的眼眸對上蘇銜冷眼的刹那,她好似被凍住,身子一縮,連頭上磕青的一塊都顧不上揉一下。

謝雲苔多看了她兩眼,依稀認出她似乎就是方才月門內那個挨了打的小姑娘。再看蘇銜明顯不悅的神色,她心裏一緊,怕蘇銜一時氣不順削這小姑娘倆手指頭。

“……公子。”她輕輕一喚,卻不及她開口說話,一仆婦疾步趕來:“哎,你這丫頭!”

那仆婦一把將那小姑娘拉走。謝雲苔舉目,看到那小姑娘被帶到不遠處一桌席邊,席上的中年婦人將她一把拉過,擡手便打:“你這喪門星!沒規沒矩,有娘生沒娘養的!活該你爹也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