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謝長遠同樣一副被雷劈中的神色,連蘇婧都詫異地回過頭,望著蘇銜,眼睛裏一片疑惑。

只有蘇銜氣定神閑,仿佛完全沒什麽不對。叫完就轉回頭來,又要親謝雲苔。

謝雲苔忙反手一推他:“幹什麽呀!”明眸輕眨,她望著他意有所指,“公子瞎胡鬧。”

瞎胡鬧,非當著她爹的面親她;瞎胡鬧,亂叫爹。

正一正色,她站起身,走到父親跟前:“爹您跟公子沒有別的事要議的話,我送您出去。”

還僵著的謝長遠勉強點了下頭:“好……”那邊又響起喊聲:“急什麽啊?”

聲音裏帶著笑:“爹您留下一起吃飯嗎?”

“……別鬧了!”謝雲苔實在沒忍住橫了他一眼。定睛,卻見他坐在羅漢床的榻桌邊以手支頤,似笑非笑的模樣妖異得很。她不自覺地怔忪,繼而不再理他,拉著謝長遠出門,直接送出府去。

謝長遠被驚得渾渾噩噩,走出院門才回過幾分神。他借口兵部還有事,沒讓謝雲苔再多想,徑自匆匆離開。

謝雲苔原有心陪父親多走走,可謝長遠驚魂未定,跌跌撞撞走得倒快,她也不好硬去跟著,只得轉回屋中。

屋子裏,蘇銜正饒有興味地喂蘇婧吃點心。看見謝雲苔回來,他擡了擡眼皮。

她秀眉緊緊鎖著,走到跟前,小聲埋怨:“公子幹什麽呀……”

蘇銜眯眼:“怎麽了?”

“公子怎麽能管我爹叫爹呢……”

“不然叫什麽?”他反問。

“明明應該……”她張口,又噎住。

應該叫什麽呢?若按他先前所言,該是連名帶姓的叫。可那個叫法實在一點都不客氣,她心裏自是不願聽到別人那樣稱呼她父親的。

可是他叫爹……聽來還不如連名帶姓!

“叫官職不好麽……”她的眉心鎖得更緊了些。

蘇銜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了半晌,問出一句:“你到底是有多怕我啊?”

一副郁結於心的樣子,還非要柔柔和和的,忍著火氣跟他打商量。他最初覺得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很好笑,尤其是勤勤懇懇一遍遍換衣服的時候,他心裏總憋著笑在想:你可真有恒心!

可現在,他心裏莫名有點不是滋味了。

他對她不好嗎?

暗自扯一扯嘴角,蘇銜心裏不服得很。想了想,他把蘇婧放到一旁,徑自起身,繞到謝雲苔身後。

離得極盡,他微微低頭她就感受到了他的鼻息,不禁脖頸一縮。又覺他伸手弄她的發髻,她不安問:“公子幹什麽……”

“煩人。”蘇銜在她耳後念叨,“我給你把頭發打個死結。”

“……”謝雲苔哭喪著臉不敢吭聲。

怎麽又折騰她的頭發,他才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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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邊租住的簡陋瓦舍裏,謝長遠推門而入,苗氏一擡頭就看他黑著張臉:“怎麽了這是?”

只道是衙門裏有事辦得不順,苗氏趕忙倒了碗水,讓他喝著順順氣,又勸道:“有什麽事別著急,都會過去的。”

謝長遠不吭聲,喝了口水,嘆氣。

這一路真是越想越火——今天他算是親眼見到了,丞相蘇銜,那就是個不要臉的登徒子!

早些時候,阿苔跟他說丞相待她挺好,他雖覺得無稽之談,但也猶豫過一瞬,覺得或許也有幾分真,畢竟蘇銜出面幫忙解了他家中的燃眉之急,今日在旁人面前待阿苔也算和善。

——現下再一看,他可實在是想太多。

坊間的傳言一點錯都沒有,蘇銜,那就是個行事放縱、喜怒無常、目無法紀的魔頭!

不然有官拜丞相的人會隨口亂管人叫爹嗎?真是禮崩樂壞,想一出是一出。鬼知道他平日裏還有多少驚人之舉,阿苔在他身邊又有多少擔驚受怕的時候!

謝長遠想得直運氣,不覺間灌下了大半碗水,重重一嘆:“我今天見到丞相了,還見到阿苔了。”

苗氏頓時臉色一變:“怎麽見到阿苔了?她怎麽樣?”

“……”懊惱在謝長遠胸中轉了幾番,最後還是只能說,“瞧著倒過得還行。”

跟著卻又搖頭:“你放心,我拼盡力氣也要盡快把她贖出來!”

但凡他能混出點名堂,再籌夠前,丞相再不講理也不好硬扣著人不放。到時他必要另為阿苔尋個好夫家,倘若為人通房的這段經歷讓她嫁不出去,他們做爹娘的就養她一輩子。他都想好了,他現下身子尚可,再打拼些年總能給她留下些錢,讓她衣食無憂。

總之不能這麽留在丞相府裏,那就是個火坑!

丞相府裏,謝雲苔難過了一下午。

他真的把她一綹頭發從發髻裏挑出來系了個死扣,解都解不開,最後只好狠狠心,剪掉了。

她一頭秀發一直養得極好,烏黑油亮。平日裏修剪都是小心翼翼地修一修發梢,今天倒好,從中間靠上的地方剪掉了兩回,全是拜他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