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4頁)

三日後,安西王離京,隨行人馬浩浩蕩蕩延綿數裏,人人都盯著宮中的反應,而皇帝並未有太多舉動,不曾過問,更不曾親自登上城樓送上一送,看起來倒真像惱了皇長子,已不肯認這個兒子了一般。

宮中不免因此又掀起一層議論。六皇子這天精神尚可,便也格外心神不寧起來,自大清早起就在屋裏踱著步子,驢拉磨似的踱了一圈又一圈。

終於聞得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殷臨晨駐足看去,房門很快被推開,阿才進屋躬身:“殿下。”

“如何?”殷臨晨急問。阿才緩了口氣:“陛下……陛下是真沒去,外頭說陛下疑心皇長子,下奴看不全是胡說。”

殷臨晨擰眉,俄而點了點頭:“我若是父皇,也要先疑大哥。”

皇帝一旦駕崩,皇長子最有可能順理成章地繼位。誠然皇長子生病比皇帝還早一些,但他都能想到讓自己也中毒以引人耳目,這樣的手段於皇帝看重的皇長子而言更是不難。

殷臨晨又問:“那可有別的什麽異樣?”

阿才眼睛一轉:“下奴隱約打聽到一些傳言……卻也說不清真假。”

殷臨晨:“什麽?”

“有人說……”阿才的目光變得有些閃避,“有人說陛下三天前去皇長子府見過皇長子。”

殷臨晨眉心一跳。

“……可也只是聽說。”阿才忙道,“下奴看過宮門處進出的档,又托人去禦前打聽過數次,都沒打聽出什麽來,大抵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言罷了。”

殷臨晨心底不安起來。

若如阿才所言,那聽來著實只像傳言。畢竟聖駕出宮陣仗從來不小,宮中又有這許多人,不可能人人都不知情。

可萬一是真的呢?

當下明面上的情形在證明皇帝對皇長子沒了信任,可若此事為真,那這些便都成了障眼法,反倒說明皇帝對皇長子信重得很了。

殷臨晨舉棋不定,心中的惶恐越放越大。恐懼就這樣將他攪動了一天,又隨風入夢,在夢裏織就一片心驚膽寒。

他夢見父皇與大哥假作離心,實則裏應外合,終是查到了他。

詔獄的陰森可怖轉而湧到他面前,慘叫聲、鳴冤聲匯成一片。他驚得說不出一個字,父皇轉眼成了陰曹地府裏的閻羅,令牌擲下來,讓他萬劫不復。

他又看到大哥登上皇位,繼位之初便下旨將他賜死,又將他鞭屍、將他生母的墓盡毀,可怕的畫面在眼前揮之不去。

直至旭日的光束照進屋來,殷臨晨在夢中轉頭,看見陽光下事故累累。

“啊——”他驚叫著坐起身,守在屋中的宦官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查看:“殿下?”

殷臨晨喘著粗氣,良久才定住神:“阿才呢?叫阿才來。”

那宦官趕忙出去叫人,阿才不過片刻就趕到,屏退旁人,阿才揭開床帳,注意到殷臨晨額上尚存的冷汗,伸手一撫,不禁驚然:“殿下怎的還燒得這樣厲害?”

六皇子一連數日來毒藥與解藥輪著服用,昨日服下的乃是解藥,今日不該出現這樣的病症。

殷臨曜心中卻了然,搖頭:“我沒事,做了噩夢。”

最近本就體虛,又被噩夢驚擾一夜,高燒也是難免的。

阿才略微舒氣,殷臨曜看向他:“阿才。”

“……殿下您說。”他的神色讓阿才莫名的有些慌。

殷臨曜發白的薄唇抿了抿,落在被面上的目光一分分變冷、又沁出狠色。

“我不想再等了。”他道,“太慢了。況且如今大哥離了京,我們已鞭長莫及,再等下去不知還會出什麽變數。”

他摸不清楚父皇遣大哥出去究竟是惱了他還是為護他,若是前者一切無妨,若是後者,萬一父皇日後將兄長們一個個都遣走怎麽辦?

離得那樣遠,他沒本事除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縱使他們都不能病愈,皇位也終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阿才抑制著心驚打量他:“那殿下想……”

“夜長夢多。”殷臨晨垂眸,“不如一了百了。”

阿才一時愕住,他一直只道殿下狠不下這份心,自己是更冷血的那一個。畢竟他是全家都死了才入宮當的宦官,皇帝與旁的皇子與他更沒有關系。

未成想,殿下狠起來比他還要狠得多。

“再過三個多月……中秋,不行,太久了。”殷臨晨懊惱搖頭,“近來些慢慢辦著,中秋時必有宮宴,我向父皇敬酒的時候便是機會。”

“好。”阿才定著心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又小心詢問,“那這旁人……殿下想從何人開始?”

殷臨晨眼中恨意必出:“七弟。”

七弟比他小兩歲,卻是貴妃所出,在宮裏甚至比三哥四哥五哥都還風光些,更不曾把他放在眼裏。

他從小就嫉妒啊,嫉妒七弟一直有生母呵護,嫉妒七弟可以時常見到父皇。七弟無憂無慮地長大,總是長輩們喜歡的樣子,不像他,總被人背後指指點點說他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