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駱湛走出露台後,那個侍者反應過來,轉身跟出去。

到通往一樓的實木弧形樓梯前,他果然見到駱湛站在最上一級台階,側顏憊懶冷淡地往樓下走。

侍者連忙跑過去,“少爺。”

駱湛停了停。幾秒後,等侍者跑到身後,他垂著眼,聲音懶散地問:“人在哪兒丟的。”

侍者:“是從閼逢樓通來主樓的露天長廊上。那邊彎彎繞繞有點多,那位小小姐可能是迷進園子裏了。”

“嗯。”

侍者猶豫著問:“那我是去請示一下老先生,還是少爺您直接安排人去找——”

侍者話沒說完,就見駱湛下樓了。

侍者一愣。

等駱湛走過樓梯轉角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驚愕地問:“少爺您是準備親自去找嗎?”

駱湛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她……”

“找什麽?”一段清和嗓音插話進來,出得突然卻不突兀。

侍者循聲看向樓梯下方。

一個身影挺拔修長的年輕男人站在一樓樓梯起處。

來人大約二三十歲的年紀,西服襯衫修出長腿窄腰的利落身線,襯衫扣子一絲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顆。那副清雋俊美的五官與駱湛有三四分相似——但比起駱湛,那人神色看起來要溫和得多,唇角笑意也溫潤而恰到好處。

唯獨一雙眸子裏深深淺淺,逆著光照不入那湛黑,透出幾分薄涼色。

站在駱湛身後的侍者愣了下,驚訝地脫口而出:“大少爺,您回來了?”

喊完之後他又有點後悔,小心地看向身前的駱湛。

駱家的傭人都知道,家裏的大少爺駱修和小少爺駱湛並非一母所生。隨著駱湛年齡增長逐漸顯出遠超同齡人的才能,外面早就把兄弟倆鬧著爭駱家家產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由著駱老爺子對駱湛的偏心,這兩年的輿論也漸漸偏向駱湛。

而在家裏,駱湛從不掩飾對駱修這位兄長的敵意,針鋒相對是常有的事情。

“嗯。”

站在一樓的男人答了侍者的話,神態隨意地走上樓,“你們剛剛說要找什麽?”

侍者猶豫了下,回話:“唐家來做客的小小姐在園子裏迷路了,少爺想去——”

“沒什麽。”駱湛突然打斷了侍者的話。

侍者茫然地擡頭看向駱湛。

站在駱湛的身後,他只看得見他們小少爺手慢慢插進褲袋裏,然後聽他懶散無謂地笑了聲。

“在樓上待得煩了,原本想下樓散散心。不過現在看見你回來就突然沒什麽興致了。”

說完,駱湛轉過身。

他眼神冷淡地掃向侍者,“我支在園子裏的太陽椅忘記扔哪兒了,你去收回來吧。”

“……”侍者一愣,過了兩秒才從駱湛的目光裏會意出來,他連連點頭,“好的,少爺,我這就去。”

侍者說完就快步下樓,巴不得光速遠離這兄弟倆的戰場範圍。

侍者離開的這幾秒裏,駱修不疾不徐地走上樓,停在駱湛身旁。

男人笑容溫和疏離,嘴角翹起的弧度都像是拿尺子量了,分毫不差,“天氣預報說這一周都有雨,我看不宜曬太陽。”

“我說宜就宜。”駱湛冷淡一笑,“你管我?”

駱修不動聲色。

“要管我也不是不行。”

等了兩秒,駱湛側過身來,懶洋洋地往木質的樓梯扶手上一靠。少年嘴角一揚,笑得憊懶不馴——

“只要你跟爺爺說駱家你來接手,那你就是駱家未來的大家長了,我以後絕對聽管,如何?”

駱修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弟弟說出來的這番話,他也朝駱湛轉過身,溫和笑容一成不變:“有時間做白日夢,你不如先想想爺爺要塞給你的婚約怎麽處理。”

駱湛:“……”

駱湛笑容一消,皺起眉很是不虞地低嘖了聲。

如外人所說,駱家兄弟確實針鋒相對。

只不過他們彼此看不慣對方的原因和外界的猜測恰好相反——兄弟兩人誰都不想接手駱家的家族產業。近些年來瘋狂彼此算計,只為把家族產業的套子套到對方脖子上去。

目前來看,顯然年長些也更早獨立出去的駱修技高一籌。

而在這些年的交鋒裏,駱湛從自己哥哥身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絕對不能把有可能成為自己把柄的弱點暴露出去。

比如……

“少爺!”離開沒多久的侍者急匆匆地跑到樓梯下,打斷了駱湛的思緒。

駱湛皺著眉垂眸看下去,“怎麽了?”

“外面下起雨來了!”侍者這會兒只擔心自己犯了大錯,也顧不得再替駱湛遮掩,“唐染小姐還是沒找到——我回長廊走了一路都沒看到人,不會出事吧?”

“——”

駱湛眼神一跳。

他手都擡起來了,但是想到身旁還站著的駱修,駱湛又攥緊指節按捺地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