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蜜餞甜膩,場內的氛圍卻不僅有甜膩。

一個個尚未婚配的男女在在這裏的本意是相親,當然有看對眼的就此眉來眼去。有看對眼的,自然也有看不對眼的,比如盧公子和桂曉曉。

文人戰場沒有硝煙,刀光劍影全靠筆墨。

盧公子為爭一口氣,每回都要第一個上場。他這認花的本事是比尋常人高上那麽一點點,結果碰上十五公主喜歡挖坑,接連翻車好些回,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桂曉曉本來就打算來圍觀,誰想到看盧公子翻車那麽慘烈,一個高興竟是忍不住跟著下場落井下石點評了一番自己認識的花草。

盧公子怒火頓時就集中到了桂曉曉身上,是不是咬牙切齒瞪視一番,和桂曉曉之間的氣氛比不見面還糟糕。

傅辛夷安穩當了一株不會開口的花,一句話都沒打算說。

她眼眸轉動,花草上來就看花草,誰說話就看誰,看得相當認真。

甜膩?眉來眼去?不存在的。

多數在場人對傅辛夷的印象,從原本的卿乃佳人,逐漸變成了卿僅佳人。這不說話不參與,用好聽點的話說,那是矜持不高調,用難聽一點的話說,那是沒才且……傻乎乎的。

就連自謙一竅不通的封解元都下場做了兩首詩來點評,傅辛夷還是那副姿態,光看不說。

她手覆在茶杯上,不再喝水,連桌上的東西都不怎麽動了。

時間點滴過去,十五公主年紀小,在上頭坐久了也乏:“品鑒花草便先到這裏。你們該送上花的送花,送上草的送草。等下大家一塊兒評選一下。”

十五公主起身先行離開。

底下人等十五公主走出去了,私語的人頓時多了起來。

桂曉曉得意哼笑,眉眼末梢都是樂:“哎喲,今個真是讓我這些天的壞心情都消散了個大半。”

對頭的盧公子瞪著桂曉曉沒吭聲。

桂曉曉用桌上的綢布擦了擦手,挽著傅辛夷胳膊起身:“走,我們出去吹吹風,這品鑒會啊詩會啊,總是要有些懂行的人來參與才是。我來摻和可真是高估了自己。”

她明面上說高估自己,實際上在說盧公子不自量力。

傅辛夷跟著桂曉曉起身,小聲問了一句桂曉曉:“你要如廁麽?”

桂曉曉唇角勾起:“吹風。”

另一頭,封淩余光瞥見人離開,含笑和周邊人告罪一聲,抖了抖自己衣袍,混在不少出門吹風的公子哥中離開。這亭子外頭的風正好,相當適合偶遇。

……

桂曉曉參加的詩會多,還自己主持過詩會。

她笑盈盈將傅辛夷介紹給眾人:“傅小姐身子骨弱,平日都在家裏。我也是才認識沒多久。她性子軟,你們平日裏碰見可莫要欺她。”

一群小姐妹都巧笑起來:“怎麽會欺負她!”

“傅小姐長得好看,我們還想多問問她擦的什麽粉,用的哪家的唇脂。”

女子們嬉笑時,很快有男子推搡著結伴過來,拱手朝著這些姑娘們問好,眼神基本上都有所聚焦,不過也多會偷瞄一眼傅辛夷。傅辛夷今日的打扮艷麗出眾,哪怕不開口,就站那兒看著也挺好。

桂曉曉眼尖看見未婚夫盧公子和座位前排那幾位結伴出來,立刻尋了個由頭拉著傅辛夷離開:“哎,我們換地方逛逛。”

傅辛夷還沒來得及和初認識的小姐妹告辭,就被桂曉曉帶離了人群,往偏一點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小段,總算人少了一些,傅辛夷四周望了望:“這個角落風景不錯。”

這個角落能看到不遠處站崗的守衛。這些守衛身上穿著鐵甲,臉大多隱沒在頭盔中,是被派來保護十五公主安全的。傅辛夷掃了眼那些侍衛,視線又落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那棵樹下。

樹下有幾株野草。秋日沒能讓它發黃枯萎,反倒是讓其腦袋上開出了兩朵白色小花。兩朵小白野花沒什麽觀賞性,實在質樸,讓傅辛夷腦中一時間對不上號。

桂曉曉舒展了一下自己胳膊,松了松身子:“你不是對花草很熟悉麽?怎麽今天一句都不說?”

傅辛夷蹲到樹下,手指碰觸了一下野花:“我不會作詩。”

桂曉曉笑了笑:“你以為那些人都會作詩?一個兩個多是化用以前那些文人墨客的詩句,能編出一首純粹自己想的,罕見。”

傅辛夷對這方面不了解,背詩只背過課本上那些,好奇轉向桂曉曉,仰頭問她:“真的啊?”

桂曉曉居高臨下,相當肯定:“當然。我裝模作樣辦過那麽多詩會,哪裏會看不出。還經常碰見化用同一首的,一句詩總共沒幾個字,撞了一半。”

傅辛夷綻開笑臉:“那你更厲害。”

桂曉曉微擡下巴,小小得意:“那是。”

“啊,失禮。”如叮咚泉水的嗓音傳來,裏面還隱隱喊著笑意,“沒想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也能撞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