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頁)

“近日,朕接連收到奏章,彈劾翰林院盧大人。”皇帝語速並不快,語氣淡淡,像是在說“今日微涼”一般,沒多少情緒。

底下的臣子心頭齊跳。

能寫彈劾,眾人還少有知情的,那怕是有官員私下上疏了。這等奏章事關機密,尋常官員不得看其中內容。上疏彈劾官場同僚,不是言官便是是有大仇。

快過年了,誰想到會有這等事情?

難道說是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壓不住心頭的厭棄,決定對盧大人下手了?

傅尚書和桂尚書面不改色,恭敬站在那兒低著頭。

“朕尋思著盧大人博學多聞,素有雅名,奏章上多是荒誕之言。”皇帝看了眼台下的神情惶恐的盧學士,又看向另外幾個近來聽說和盧家有矛盾的官員。

翰林院盧大人當即出列,慌忙跪下:“臣謬贊。”

皇帝勃然大怒,手指頭點著下方的盧大人:“是謬贊!荒唐!朕天下學子苦學數十年,入翰林!入朝堂!為朕之天下籌謀劃策!朕予你學士之位,便望你引導學子!你幹了什麽!”

他幹了什麽?

盧大人大力磕頭,聲音發顫:“陛下息怒,萬不可因罪臣傷了身子。”

大多數官員一動不動,眼眸都不曾擡一下。

皇帝見盧大人半點沒自省的樣子,還試圖用言語取巧,怒火更旺:“三年前,一甲學子任巡!盧大人可還記得?”

這名字一出,大多數人都是茫然的。

三年前任巡?誰啊?

三年一次科考,每年新晉者少則幾十人,多則一兩百人。一甲在其中占據了三分之一的人數。能入在場六品以上官員眼的,多是官宦子弟或博學多才者。

任巡這人未免太過普通,普通到完全記不住。

就連下方的盧大人一時都懵了一下,沒能想起那任巡是誰。

皇帝氣笑了。

“翰林院才人眾多,朕記得洪侍讀過目不忘,記憶超群。”他叫出翰林院的洪侍讀,“洪愛卿,可記得任巡?”

洪侍讀出列,恭敬跪下:“臣記得。”

皇帝下令:“說。”

洪侍讀應聲:“是。任巡,年三十五,共參與三回春闈,於三年前高中入殿試。卷六份考核成績中,有四人給出優等評定,入一甲。卷上內容為……”

皇帝語氣不耐:“言簡意賅。”

洪侍讀頓了頓:“入翰林一個月,將妻女送回娘家,於家中懸梁自盡。”

官員死亡並不稀奇,可年紀僅三十五,剛剛入翰林,可謂今後前途光明,突然自盡,那是很奇怪的。

盧大人在邊上輕顫了一下。他想起來了。

皇帝往前側了側身,低頭望向盧大人,詢問:“盧愛卿可記起來了?這任巡是為什麽死的?”

盧大人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任巡是自盡的。是罪臣未能管理好翰林院,臣辜負陛下重望,臣有罪。”

洪侍讀沒敢說話。

皇帝語氣輕飄:“朕怎麽聽說,是任巡女兒年僅十歲,長得清秀可人,被你家兒子試圖強行帶回家中?”

盧大人不敢擡頭,哐哐用力磕著腦袋:“罪臣兒子絕無幹出此等荒唐事!陛下!臣子雖才華有限,但絕不可能幹出此等荒唐事。要是幹出了此等荒唐事,又豈會和桂三小姐定下婚事!”

這回是有官員忍不住看向桂尚書了。

皇帝嘆了口氣。

他的怒火來得突兀,去得也突兀:“你說的也是。朕怎麽能信不過桂尚書的眼光?那奏章上荒謬的點也不止這一兩個。再說十歲也太小了。朕子女眾多,一代入,一時倒是昏了頭。”

桂尚書出列,語氣略有點沉重:“陛下愛子心切,愛臣心切,關心才亂,是我朝之福。但,彈劾一事必須嚴查。不然助長此風,朝堂之上必然混亂。”

皇帝點頭:“桂愛卿說得對。這事便交給大理寺辦了吧。但盧大人連學子名字都記不清,明年春闈一事,我看還是交給洪侍讀。”

他這麽說完,還不得不提醒一句洪侍讀:“洪愛卿,你要是再敢弄兩個考生,寫奏本能寫一萬七千字,一萬六千五是廢話的,就給朕回家寫書去!”

洪侍讀叩謝:“臣不敢!謝陛下!”

傅尚書垂著眼,在心中想著:不管上疏的內容是不是真的,盧家完了,盧旺申和桂曉曉的婚事也沒了。

只是,當初寄信的到底是誰?

是誰能夠狂傲到說出“禮為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