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歷時九天的春闈終於結束。

從貢院出來的考生們一個個身型狼狽被接走。每一個出來幾乎都是胡子拉碴、衣服褶皺、頭發淩亂、臉色慘白,偶爾有幾個會照顧一點自己的,也能看出一身疲憊。

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方,中途還容易受到人影響。

有一個考生一出來就罵罵咧咧:“要是被我知道哪個人在裏面煮火鍋,我一定打死他。竟然還放辣子!”

辣椒算是比較貴的東西,才從海外運過來沒幾年。會參與科舉考試,到春闈這一步的,大多條件還好。可倒是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膽敢在裏頭做麻辣火鍋。

會廚藝了不起啊?

聽到這話的駱康摸了摸自己鼻子:還真挺了不起的。

他悄悄聞了聞自己身上,確定聞不出什麽火鍋味道,安然繼續往外走。他這段時間一直被妻子按在家裏學習,什麽交友往來全被一刀切,八卦全是聽轉述。唉,日子不好過啊。

正在他內心長籲短嘆的時候,眼前一亮,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封淩。

封淩帶進考場不少東西,從吃食、藥膏到換洗衣服再到文具筆墨齊全。出來時身上帶的東西卻不多,吃食全部吃完,衣服換好,還有一些筆墨用具裝在一塊兒。重裝上陣,輕裝下陣。

他年紀還輕,連胡子都沒怎麽長,自然沒有別的男子那種邋遢狼狽樣。倒是臉上卻是又白了一點,確實是不見陽光的那種白,少了點紅潤勁。

貢院自從失過一次火後,春闈便不準考生燒煤。如今只會準許監考者燒煤,而監考者全為從軍者,每隔一段時間就燒一個煤爐。

所以凍出來的人沒有,而陽光見少了的太多。

駱康歡喜朝著封淩招手:“封解元,好久不見啊!可還記得我?”

封淩側頭一看,一眼看到了駱康。

他記憶很好,自然記得駱康是秋闈結束時歡喜拉他一起去吃混沌的人:“記得,駱兄。”

“封解元覺得考得怎麽樣?”駱康朝著封淩擠眉弄眼,“考官是洪侍讀,最喜歡寫長文章,更喜歡那種引經據典的人。你在書寫時可有特意多寫一點?”

封淩知道洪侍讀,點頭:“嗯。”

駱康嘿笑:“那就好那就好。我還真怕你在京城不適應,連一點上頭消息都不了解。我跟你說啊,今年春闈結束,回頭進殿試再入翰林的人,絕對都不簡單。”

封淩沒想到駱康會這麽說,略挑眉:“嗯?”

駱康在京城待了很久,對很多事都了解清楚:“你看看這期的題目就知道,四書五經不說,還考了文書書寫。這可是死讀書讀不出來的東西。對上得會說話,對下得辦得了事,對歷史和皇家人還要有所了解。”

封淩點頭,確實是。

這回會試考卷極為靈活,只會考四書五經的人,能夠說一串大道理,卻很難落在實處上。翰林院要收的人,是皇帝需要的人。這一類人,為官必須要能得皇帝喜歡。

“就說這最後一場的第一題,你要替前朝皇帝擬一道誥,封官員。那你得先知道當時背景是如何,又為什麽要封這個官員,還得不動聲色誇獎皇帝看人有眼光啊,會處理事情啊。”駱康再度細品這道題,覺得出卷的人簡直了,“能答好這道題的,絕對是人精。”

旁邊有考生聽到了駱康的解析,呆愣愣看他半響,隨後心態崩了,當場摔倒在地捶腿大哭起來:“哎呀,我怎麽忘記誇人了……”

駱康:“……”

駱康摸了摸鼻子:“害,要不是我家裏是做生意的,又怎麽會想得到那麽多點。”

封淩心想:這人難怪能做到禮部侍郎。就這個心眼多的程度,絕非等閑之輩。

這次考試難度確實很高,封淩還記得最後一題,考的是國民教育、人才教育和實業教育,孰輕孰重,哪一個為最急的。這種題目名義上言之有理即可,可要說得能讓考官滿意,很難。

他對駱康說了一聲:“反正考完了,等殿試吧。”

駱康一聽,忙拱手敬佩:“別人是等放榜,封解元直接說等殿試,看來確實考得不錯,不如與我一道去吃點什麽?我家裏人在京城有開酒樓,不如一起去?”

封淩想了想:“那我先回去一趟。”

駱康笑起來:“好啊,我也要先回去一趟。”

雙方結伴離開,路上由於駱康知道封淩喜歡傅辛夷的事情,還和他幸災樂禍了一番盧家的遭遇。封淩聽著只是笑笑,倒也沒多說。

春闈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憂,但順安州的老百姓現下關注點全然不在這上頭。

他們才過好新年沒多久,就迎來自己這兒的大老爺即將要被降職的消息。一打聽清楚事情原委,一個個頓時火冒三丈。在老百姓眼裏,為百姓謀求更好生活的都是好人。

他們只覺得詹知行和詹達父子兩,純粹是因為替百姓伸冤,結果由於行為不當而被貶職。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樣說是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