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天徹底暗下，看不出一點亮光。

屋子裏燈光極亮。燈芯隨著吹來的風輕微搖晃，在人臉上照出了酒後的紅暈。

傅尚書和封淩酒過了不知道幾巡。

“不能喝了，不能喝了。明個還有事。”

傅尚書意識尚在，記得叫府上的人給封淩送回家，再三提醒封淩記得第二天要去找嵇先生。他說完扛不住酒勁，自行起身，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往自己房間走，一邊走還一邊仰頭念詩。

“我欲乘風歸去！嗝——歸去來兮！嗝——”

一看就是個文化人。

傅辛夷看得在那兒樂個不停，好在還記得送封淩上馬車：“封淩，我送你上馬車。”

封淩應了聲，跟著傅辛夷起身。

他酒品很好，酒量也很好。

傅府的酒並不是後勁很足的甜酒，也不是當場就醉的烈酒。你一杯我一杯，喝多了後稍微緩緩，也能慢慢緩過來。晚上睡一覺，第二天酒意差不多就能全退。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門走。上回這麽走一路，結果封淩補過頭，直接留了鼻血。

傅辛夷想到這一點，唇角勾起，眼睛成了小月牙。

封淩微醺，思緒有些遲鈍，隱隱感受到身邊人的笑意，側頭看傅辛夷。前頭帶路的仆役和周圈不遠的守衛手中都有燈，燈光照在傅辛夷臉上，特別好看。

傅辛夷年紀尚小，臉白皙，湊近了看還能看到細微的絨毛。她大約是剛才喝了熱湯的緣故，臉上帶著點粉，像夏日的桃子，讓人禁不住想要啃咬一口。

封淩抿著唇，視線往邊上轉移。

酒意時不時上湧，他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將腦中的念頭付諸於行動。

短暫的路很快走完，門口馬車已在候著。

馬車前頭放著一盞燈，便於讓巡邏者辨認，不至於一弓射過來。

傅辛夷將封淩送到門口車邊，看著封淩的臉。封淩醉酒的模樣很好看，是大片大片的紅，紅到眼周圈都是紅的。但這紅意又和臉紅不同，帶著一點水意。

眉心的一點紅印在這樣的微醺狀態下，好似有一股奇異的魅力，頗為惑人。

她總是很輕易就被封淩的外貌給吸引，吸引到心頭快速跳動著。

封淩和傅尚書說要和她成親時，她也就震驚為主，而少有這樣心頭框框打鼓一般的亢奮。那種莫名曖昧的情愫，似乎更容易因為封淩凝視的雙眸而產生。

晚間的空氣微涼，越發顯得人臉頰微燙。

傅辛夷壓下心頭的異樣，認真對上封淩的雙眸：“今天回去早些睡，這酒聽說喝了不會怎麽頭疼。明天還要見老先生，睡過了頭不好。”

封淩低低應了一聲。

封淩的嗓音很好聽，很清爽。他喝多了酒，又稍有點壓著，就又多了點磁性。

傅辛夷聽著不知道怎麽，意外覺得頭皮微麻。

她自己羞了，便恨不得讓封淩快點走，免得自己失態被發現：“你上馬車吧。”

封淩望著傅辛夷臉蛋又看了片刻，然後看向了傅辛夷身後。傅府門口有兩個守衛在看這兒，守門人也在往這邊看，總陪著傅辛夷的良珠也在看這兒。

他不用想也知道，在馬車前頭候著的馬夫一樣關注著他們兩個。

現在的傅府門口不論發生什麽事情，說不定不用等到明天，傅尚書和顧姨娘就會知道所有細節。

他擡起了自己右手，往自己面前放著，眯細眼研究起來：“喝酒會影響傷口麽？”

傅辛夷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忙看向封淩的傷口：“怎麽了？剛才你喝酒覺得傷口不舒服了麽？”

酒可以桌上助興，但對於有傷口和吃藥的人而言，多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先前見兩人喝得高興，完全沒記得要勸一勸。

燈光太暗，她緊張往封淩那兒靠近了一點，低頭試圖細看。

封淩低聲說：“覺得傷口處像有心跳的感覺。一下一下的。”

傅辛夷沒受過這樣大的傷，只知道手腕那兒能感受到脈搏心跳，語氣略急：“要麽還是先去一趟大夫那兒？晚是晚了點，但手更重要。”

她擡頭看向封淩，見封淩臉上幾乎沒什麽神情，就盯著她看，當即皺起了自己眉頭：“你別不在意這點小感觸。下回不要隨意喝酒。”

太近了。

封淩低下頭，在傅辛夷唇上輕吻了一下。

一個喝多了酒，一個喝足了湯，唇水潤柔軟，帶著年少者特有的氣息。

他見著傅辛夷倏忽間瞪大的雙眼，笑了起來，將作為借口的右手放下：“現在沒這個感覺了。晚上我會早睡。回去了。”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档口，過度囂張的封狀元飛快上了馬車：“勞煩師傅送我回家。”

他掀開馬車側簾，看向站在那兒僵住的傅辛夷。

“過幾日見。”封淩含笑道了別。

他終究沒忍住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