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範氏

俞夫人轉身進了內室。

束媽媽忙輕手輕腳地跟上。

俞夫人卻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歇歇。”

束媽媽和屋裏服侍的忙躬身應“是”,服侍俞夫人躺下,魚貫著出了內室。

俞夫人貼身的大丫鬟領了個小丫鬟留在內室的門口直守,束媽媽由未留頭的小丫鬟侍候著在旁邊的耳房喝茶,幾個丫鬟在院子的花架下悄聲說著閑話。

寧靜的正院和往常一樣,安寧中帶著幾分祥和。

束媽媽的腦子裏卻亂糟糟的。

自從知道傅姑娘還活著俞夫人就有些不對勁,後來大少爺來問安,也不過是問了句“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傅家姑娘還在世的”,當時大少爺有些不自在,說是傅夫人去世的時候傅姑娘去祭拜,無意間碰到的,俞夫人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一句。事後卻派了人去打聽傅姑娘,連傅姑娘的閨女什麽時候生的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還備下了賀禮,派了俞槐安親自送過去。不僅如此,在得知俞槐安在趙家的待遇之後還誇對方處事得當,不卑不亢……

傅姑娘已經嫁了人,範氏已經是俞家的大少奶奶了,可夫人心裏,到底還是有根刺啊!

夫人一生要強,大少爺卻偏偏和夫人打擂台,夫人如何不傷心!

想到這裏,她只覺得頭更痛了,吩咐身邊服侍的小丫鬟:“給我沏杯熱茶來。”

小丫鬟應聲起身撩了簾子,誰知道簾子外頭正站著個人,見狀笑道:“這可巧了,我正要進來,妹妹卻要出去……”

小丫鬟忙喊了聲“墨篆姐姐”。

束媽媽聽著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坐了起來。

穿著身柳綠色杭綢褙子的墨篆就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少奶奶前兩日做了些金銀花露,看著天氣熱,讓我拿幾瓶過來給姊妹們消消暑。”她曲膝給束媽媽行禮,“卻沒有見到媽媽。聽說媽媽在耳房裏歇著,我特意來給媽媽請個安。”

“勞大少奶奶費心了。”束媽媽說著,起身請墨篆坐下。

小丫鬟上了茶,又悄聲地退了下去。

墨篆就從衣袖裏掏出張疊成了四四方方的小紙塊來:“少奶奶上前聽說烹茗兄弟夜裏盜汗,特意從古書裏尋了這方子讓我送來。說是十分的靈驗,媽媽不妨給烹茗兄弟試一試。”

烹茗,是束媽媽的小孫子。

束媽媽的目光落在那方子上,不由在心裏暗暗地罵了墨篆一聲。

她是大少奶奶的陪房,是大少奶奶最信任的人,不幫著勸大少奶奶收個人在房裏,想辦法為俞家開枝散葉,卻每天上竄下跳的,一會兒和這個稱姊妹,一會兒和那個交好,本末倒置,難怪大少奶奶到今天也沒覺得自己有錯了!

念頭閃過,束媽媽眉宇間不禁有了幾分嘲諷之色:“少奶奶有這份心,有這樣的本事,不如找張能生兒子的方子,豈不更好?”

墨篆頓時臉脹得通紅。

束媽媽端起茶盅一副要送客的樣子。

墨篆只得忍著羞問起了俞槐安送禮的事:“……不知道是誰,竟然有這樣的面子?只可惜我們家少奶奶來家的時間不長,對俞家的一些故舊不熟悉,按理也應該送份賀禮才是。”

想到俞夫人並沒有隱瞞這件事的意思,束媽媽想了想,直言不諱地把事情告訴了墨篆。

說不定大少奶奶知道了這件事心裏一急,就幫著大少爺收個人在屋裏。

墨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草草地和束媽媽說了幾句話就回了範氏那裏。

她不敢提束媽媽的不敬,只是轉述了俞槐安送禮的事。

範氏聞言臉色很是難看:“俞槐安是俞家在京都的大管事,行事代表著俞府,你再去打聽打聽,這件事老爺知道嗎?”

墨篆神色一凜,急聲應喏,去了外院。

範氏心亂如麻。

傅姑娘不是病逝了嗎?怎麽又突然冒了出來?為何公公和婆婆都對這個傅氏另眼相看,一個請了家裏賞花,一個為她女兒送上賀禮……

難道俞家後悔娶她進門了嗎?

念頭一閃而過,她已心如刀剜。

父親弟子雖多,卻沒有誰像俞敬修這樣少年英俊又風趣幽默的,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來越敬佩俞敬修的學識和涵養,甚至有時候想,若是俞敬修能永遠這樣住在她家裏那該多好啊……所以當她聽說俞敬修早就和華陰一戶傅姓人家的女兒訂了親之後,她情不自禁地偷偷地躲在房裏哭了好幾天,直到俞敬修看出她的異樣來……

她還記得那天他們站在一棵榆樹下,金色的太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落在他們衣襟上,俞敬修的目光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神比那陽光還要灼熱而明亮,朗聲地問她:“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