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報喪

這廟堂和內宅都是一樣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計大人不以為然地道:“這是別人家的事,我們管那麽多幹什麽?”

計夫人先被俞夫人不以為意了一回,現在又被丈夫說成是多管閑事,頓時心頭火起,道:“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我這不是怕俞閣老識人不清嗎?你是沒有看見,吳夫人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全然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京都內外,像她這樣子的人只怕不在少數。若是俞家還將那傅郎中當成座上賓,豈不惹人恥笑?你看得下去,我可丟不能起這個臉!”

計大人覺得妻子今天反應有些過激了,笑著安撫她道:“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俞閣老什麽事沒有經歷過,什麽人沒有見過?這件事,他自有主張。”

計夫人想著丈夫說的有道理,又是別人家的事,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說起沈任思來:“……他是走的誰的路子?”

計大人笑道:“貴州總兵趙淩的路子。”

計夫人愕然:“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計大人笑道,“據說他和趙大人是連襟。是趙太太親自幫沈大人遞的話,皇上發了話,錢東林赤膊上陣,司禮監的秉筆大太監蓮生從頭盯到尾……”

計夫人聽著一愣,隨後不屑地撇了撇嘴:“是結拜的幹姊妹吧?”然後感嘆道,“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不講究了,只要能升官發財,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沈任思一個文官,竟然和一個武將結親戚。也不怪世風日下。不說別人,就說吳家吧,好歹也是正三品的侍郎,只要不出錯,熬上幾年,總有機會拜相入閣。可偏偏把家裏的族親送到俞家做了妾室!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說到這裏,她的表情突然一滯,靠在迎枕上的身子也霍然坐直,“老爺,這件事好奇怪啊!”說完,也沒等計大人開口,已徑直道,“趙太太我是認識的,為人十分的低調,等閑連門都不出,真正大家千金的閨閣氣象,怎麽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插手管起沈大人的事來?而且趙大人還不在家!她一個婦道人家,四處奔走,這是不是太,太出格了些?”她說著,滿臉的困惑。

這朝廷上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算計著過日子,對於沈任思一個小小的從七品官員的出仕,計大人並沒有放在心上,計夫人擔心傅大人會連累俞家從而影響到他,他也沒有放在心上——不管怎麽說,傅大人是靠著俞閣老才上位的,他就是俞閣老的人,若是他想另攀高枝,改弦易轍,不說別的,就是士林讀書人的口水也要把他淹死。

可此時聽了妻子的一席話,他也不由得心中一緊。

是啊!這件事乍一看沒什麽,可仔細一想,卻處處透著怪異。

如果沈任思和趙淩不過是結拜姊妹的連襟,沈任思奉承到了武將身上,還和那些太監攪和在一起,他就不怕被文官唾棄嗎?就算得了吏部左給事中的位置,孤立無援,他能坐得穩嗎?出仕的人不能升官,那還出什麽仕?還不如好生地在家裏呆著做那田舍翁。他這般行事,就不怕被同僚們排擠?不怕被長官壓制?不怕自斷前程?

難道沈任思真是這樣的一個草包?

計大人思忖著,不由道:“難道他們真的是連襟?可我沒聽說過傅家有這樣一位顯赫的親戚啊?皇上對趙淩一向寵愛有加,前幾年傅大人外放的事不就是因為皇上的一句才沒能成行的嗎?既然有這樣的關系,當初為何不用?”越說他就越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團迷霧裏。但他是個豁達之人,既然想不通,就暫時不要想了,他笑道,“我去找郝劍鋒問問,看他知不知道些什麽?”

從前沈閣老雖然兼著吏部尚書之職,但精力多放在內閣之事上,吏部的事務反而都落在了郝劍鋒這個侍郎身上。現在錢東林雖然也兼了吏部尚書的職,可一來他資歷淺,未必知道吏部的事,二來他剛到任,又點了首輔,除了陳丹亭,他是最年輕的了,其他幾位閣老心裏要說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能不能在內閣站住腳,就要看他這三個月能不能讓多數的閣老認同了,他肯定會把注意力放在內閣,吏部的事,他根本沒有時間過問;三來計大人從前還真就沒將錢東林放在心上,和錢東林不過是點頭之交,現在錢東林升了首輔,這關系肯定是要拉一拉的,可在內閣幾位大人都沒有表示的情況下,計大人卻不想第一個出頭,被誤會成“卑顏屈膝”之輩……最好就是找和他有幾分交情的郝劍鋒了。

計夫人點頭,心裏卻總覺得有點不安。可要說是為什麽,她又說不上來。

而這邊吳夫人回到家裏把去計家的事跟吳大人一說,吳大人當場就發起火來:“你這樣隱隱晦晦的,別人怎麽知道你要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