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2/4頁)

顧子璇的父親因此落下“教女無方”的小汙點,後來在許多事上就不得不謹小慎微。

例如,顧子璇考官時明明在甲等榜前列,卻被打發去槐陵做小小治安尉。面對如此明顯的打壓,顧家絲毫沒有插手她仕途的意思,由得她去。

之後數年裏,田嶺對顧家應當是持續有打壓動作的,可惜那時雲知意只知埋頭做事,毫不關心派系爭鬥,不太清楚顧家在暗中都承受了些什麽。

反正到了槐陵瘟疫那年,見龍峰下一夜死了幾百人,顧子璇落得個“草菅人命數百條的惡吏”之名時,顧家連保她不死的余力都沒了。

最終顧子璇認了死罪,也沒能讓洶湧到近乎失控的民憤得到平息,雲知意才不得不忍著失去朋友的悲痛,親自前往槐陵善後。

那時雲知意只比顧子璇多活了半年,所以她並不知顧家的確切結局。

但顯而易見,顧子璇被扣了那麽大一頂帽子死去,對手定不會浪費用她來打擊顧家的機會。

若在那之後持續煽動輿論攻擊顧家,再以“順應民意”的姿態上奏朝廷,要求更換執掌原州兵權的人選,朝廷沒有拒絕的理由。

至於換來的人是誰、會不會比顧總兵更容易對付,那就是布局者與朝廷之間的下一步博弈了。

總而言之,上輩子的黑市賭档案、槐陵見龍峰下的幾百條人命,如今看來,最終目標應該都是顧總兵,和顧家世代坐鎮的原州軍尉府。

而諸如當時的薛如懷、顧子璇、雲知意等人,都是布局者在針對顧家步步為營的過程中,被殃及的小魚小蝦。

這輩子的雲知意剛好重生在黑市賭档案開查之前。

她出於自保的直覺,打破了從前那根過剛易折的魯直底線,暗中提醒薛如懷及早收手。

薛如懷因此得以全身而退,顧子璇的包庇罪自就沒成立。

布局者在這一案上沒能套住顧子璇,便耐心等到了去年的集瀅瘟疫事件。

在集瀅瘟疫事件裏,雲知意、霍奉卿、沈競維、薛如懷甚至田嶽都做出了與前世不同的選擇,二十幾名年輕官員也從各地趕赴集瀅協助穩定局面,事情總體是向好的。

所以,那個夜晚水神廟前的人雖受了煽動,失控到意圖沖擊城門,但顧子璇清楚自己不是孤軍奮戰,又得了沈競維提點,沒有貿然下誅殺令,布局者的第二次出手又走了空。

想到這裏,雲知意猛地灌下大半盞茶。但喉間卻仍舊幹澀,一陣陣發緊。

她有種劫後余生的飄忽感,又有一點難以訴諸言語的疲憊無力。

上輩子她做得多想得少,所以最後死得稀裏糊塗。這輩子開始學著多看多想,慢慢就能理解霍奉卿的許多行為了。

派系鬥爭裏有太多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有人為了達成目的,竟能長年累月不動聲色地多線布局,任何一點稍縱即逝的小破綻小差錯,都可能成為對手殺人不見血的契機。

最可怕的是,這種攻防不在一朝一夕,是不知不覺間的滴水穿石。

慶幸的是,從前年雲知意提醒薛如懷那時起,很多當時覺得微不足道的抉擇,一點一點扭轉了不少人的命運。

包括她自己。

——

雲知意與顧子璇你一言我一語,逐漸將前年黑市賭档案、去年集瀅水神廟前的雨夜沖突都做了復盤。

最後,顧子璇抿唇怔忪良久,才囁嚅道:“也就是說,那些事情很可能都是沖著我來的。背後真正的目標,是為了我爹手上的兵權?”

“你顧家世代不涉原州黨爭、不插手地方政務,與哪方都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除了兵權,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值得某些人如此大費周章。”

若不是兩世為人的奇遇,雲知意也不會想到,田嶺在實際把控了原州政權後,竟還暗暗打著軍尉府的主意。

顧子璇雖不知前世,但她不蠢,也慢慢有點回過味來了。“我家三四代人都坐鎮軍尉府,到我們這輩才有我一個出來讀書考官的。所以,我就成了我家露在外面的軟肋。”

所以有人很早就暗中盯著她,一次次從她的錯漏裏尋找機會,甚至設局引她出錯。

只要她出錯,不管錯大錯小,都會被利用來打擊顧家在百姓中本就薄弱的聲望。

敵方很有耐性,並未抱著對顧家一擊必中的妄想,而是一次接一次、一環套一換地來。

長久積累,顧家在百姓中本就薄弱的聲望總會徹底被擊潰,就這麽被人不顯山不露水地一步步鉗制,甚至徹底扳倒。

“好一招以小博大!這是捏準了我這根引線啊,”顧子璇眸色轉涼,冷笑,“盛敬侑是朝廷派來的任職幾年就走的流官,就算拿住了軍尉府也沒用。所以,那個活膩了覬覦兵權的人是誰……”似乎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