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內侍司刑獄的氣味非常不好聞, 尤其是夏天,血腥氣隨著熱風四處流竄, 夾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臭味,簡直能把人活活熏倒。

趕著風大的時候, 鬼哭狼嚎的聲音越過內侍司的高墻傳出很久去, 就算是大白天在太陽底下聽著,也會讓人有不寒而栗望風而逃的感覺。

所以宮內的人私下裏又叫這種地方是“剝皮司”。

牢獄的刑房裏, 豎起的刑架上多了一個人。

他只穿著皂色的纻絲褲子,赤裸著上身, 雙手給分別向著兩側的刑架上用鐵鎖拴了起來,竟像是吊在了刑架上一樣。

因為沒穿衣裳, 身上的傷也是一覽無余,像是已經給鞭子抽過了,也許還有別的傷痕, 處處血跡斑斑, 連暗色的褲子上也能看得出來,血漬層層。

肉眼可見處,是肩頭跟腰間的兩道傷痕格外重些,皮肉都外綻了出來。

有的血還是新鮮的慢慢下滑,有的卻已經凝結了。

一個身著內侍服裝、白臉的太監站在他的跟前, 臉上皮笑肉不笑的:“鎮遠侯,您可別怪奴才,奴才也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

被吊著的人慢慢擡起頭來,他的臉上也有一道明顯的傷痕, 額頭是一層的冷汗,把幾縷晃落的發絲打濕,糾纏著垂在臉頰邊上。

那些汗浸潤的濃眉跟兩只眼睛格外的鮮明。

太監對上他的眼睛,心中一震。

已經快兩天了,尋常的人受了這樣的刑罰,已經去了半條命了,更沒有了精神氣兒。

但是這會兒,在他面前的這雙眼睛卻依舊的犀利如同鷹隼,透著虎視眈眈的勁兒。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人並不是被捆在刑架上受刑,這眼神透出的是要捕獵的意味,仿佛完全不把捆著手腳的鐵鏈看在眼裏。

似乎,這站在他跟前的人才是得乖乖受死獵物!

這太監也算是經驗老到的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捏著數不清的性命,什麽硬骨頭狠角色都也是見過的。

可是……這還是第一次,從一個小侯爺的身上看到這種睥睨天地的氣質。

明明已經捱了這麽久的刑罰,他居然還是這麽著,寒冰烈火似的,令人望而生畏。

太監很不高興,目光從李持酒的臉上緩緩往下,在他健碩的胸前逡巡片刻,復一路繼續移動。

先前李持酒進來的時候,衣冠整齊的,看著也不怎麽著,就是一個普通武官的身量罷了,頂多比其他人顯得挺拔些,腿更長些,腰……似乎也更細些。

但是解開衣裳,才發現並不是起先想的那麽單純。

這人一身的皮肉筋骨,實在是完美的令人羨慕贊嘆。

就如同此刻所見的,窄窄的腰腹上,很明顯的是幾塊精壯結實的腹肌,因為喘氣而微微的起伏動彈,汗珠跟血珠兒在上面滑動,然後沿著腹肌的溝壑曲線緩慢地向下滴落。

太監眼睜睜的看著,忍不住竟舔了一下嘴唇。

他的眼神不懷好意的目送那血珠滑入濡濕的腰帶,又在腰帶之下的地方停了一停,終於才笑道:“真是一幅好身板子,怪不得人人說小侯爺風流成性,若是奴婢也有這麽一副身子,這樣雄厚的本錢,何止一個風流成性呢……”

李持酒嗤地笑了:“你能嗎?”

太監的眼睛微微眯起,卻又笑道:“奴婢當然是不能了,做夢也想能的。”

他說著竟擡手,手掌按落在鎮遠侯胸前的傷口處,微微用力。

李持酒眉峰猛地皺起,卻竟不曾喊過一聲疼。

太監笑打量著他的臉,掌心沿著下滑,似乎打量撫摸什麽稀世珍寶似的,有些愛不釋手。

“奴婢要是能得這麽一副身子,縱然是一天,死了也值。”他感覺到手掌底下那堅硬肌理的蓬勃生機,本能地口幹舌燥。

李持酒索性閉上雙眼,卻仍一臉的滿不在乎。

這會兒,太監身後有兩個小侍從,其中一個站在火盆邊上,將一把刀子燒得通紅,小心翼翼地用鐵鉗舉著過來。

“曹公公……已經好了。”

曹太監扭頭,另一個小侍從遞上特制的厚棉布裹住了刀柄。

炙熱的刀子在眼前,曹太監惺惺作態地說道:“小侯爺,您還不肯說嗎?奴婢說句實話,讓我下手也是不忍心啊。”

李持酒道:“少他媽的廢話,你還有什麽招兒?”

曹太監眼神一暗:“既然侯爺這麽倔強,那奴婢就不替您操心了,畢竟奴婢也得交差啊……哦,其實用這個對侯爺也好,您看,您身上這些傷有的還在流血,就算您再怎麽強,到底是個血肉之軀,任憑這麽流下去遲早要傷及性命的,奴婢雖然奉命審訊,到底沒有想要您的命,用這燒刀子給您止一止血,倒也妥當。您說呢?”

李持酒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曹太監見他這樣強悍,軟硬不吃的,當下陰笑著,探手往前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