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知是不是因為酒力入喉,有那麽一瞬間,李衾幾乎就想沖出去。

他想找到那個人,想當面詢問她,當初是不是跟鎮遠侯有過什麽“交際”。

這念頭陡然而生,搖搖擺擺的,像是極微弱的一點火光。

於是,每一口喝下去的酒都好像是澆在了火苗上。

景王提了筷子給他布菜,道:“幹喝酒不吃菜是容易醉的。你是怎麽了,心事重重的,總不會是因為我剛剛說的話,讓你又胡思亂想了吧?”

李衾吃了一口筍子,這冬筍炒的爽脆甘甜,但他仍是品出了一點點苦澀,於是一笑:“沒有的事情,大家閑談罷了。”

景王嘆道:“就是說啊,我平日裏也沒有個能夠掏心掏肺說話的人,所以有些話也只管說了。”他也喝了半盅酒,道:“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是閑談,有一些事情你可也不能掉以輕心,比如歲寒……”

李衾眉頭緊鎖:“王爺莫非是擔心鎮遠侯在宮內,會有什麽不妥嗎?”

楊瑞苦笑:“他那個性子,真是叫人琢磨不透。我倒是不怕他會口沒遮攔,只怕他喝醉了之類的……”

“他不會,”李衾搖搖頭:“鎮遠侯不是那種沒輕沒重的,雖看著輕狂不羈,心裏還是知道孰輕孰重。”

楊瑞頷首:“嗯,但父皇待他那樣好,倒是讓我疑惑起來,總不會是父皇有什麽用意吧?”

李衾原本是個惜字如金的人,此刻因有心事,又喝了兩杯酒,便道:“王爺大可不必擔心。”

楊瑞道:“什麽?”

李衾漠漠然道:“太子已經沒了,王爺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另外就是三殿下,怕是不成氣候。所以王爺現在、什麽也不必做,只循規蹈矩不出紕漏,事便成了。”

景王笑道:“小舅舅,你還是疼我呀。可知就算別人說一萬句話,始終不如你說一句。嘗嘗這個。”又撿了兩塊胭脂鵝脯跟冬菇放在他的碟子裏。

李衾緩緩地籲了口氣,只覺著酒在心口醞釀,便夾了菜慢慢嚼著去壓那酒力。

蕭府,東淑舊居。

四姑娘蕭浣溪陪著東淑進了門,笑說道:“我們東姐姐的這院子,跟我們其他人住的不同,你瞧這進門的假山石頭,若是第一次來很容易就走錯在其中了。聽人說,當初是故意這樣設計的,裏頭含著什麽五行八卦的理論等等,我們也不懂。”

甘棠在後面跟著,聽了這話差點兒忍不住開口,只在心裏默默地想:“怪不得上次我來的時候,一眨眼就不見了姑娘,再找去找不到呢。”

東淑聽了這話,也想到了上次自己來這兒的情形,當時還不記得自己是誰,但卻自然而然就走了進來,當時還奇怪甘棠為何很久沒有追進來,原來是阻住了。

蕭浣溪道:“江姐姐以後住在這裏,多走幾次就熟悉了,這會兒因是冬天了,這些花藤子都還是枯著的,等到春夏的時候,長的郁郁蔥蔥遮天蔽日的,那才有趣呢。”

說話間過了假山石頭,見那棵桂樹仍是披霜戴雪肅穆凜然的立在院子裏,縱然寒冬,還是透著陣陣甜香。

蕭浣溪歪頭看了會兒,喃喃道:“唉,當初有個風水先生,說是桂花樹栽在這裏不妥當,叫砍了去的,只是東姐姐不答應,說是這樹好不容易長成這麽大,又能不間斷的開花娛人,何必要荼毒它呢,竟堅持要留著,想不到……”

蕭浣溪喃喃這句,卻又忙笑道:“姐姐別在意,我是一時想起了舊事才說這些的。”

東淑道:“哪裏。”

蕭浣溪又道:“若是江姐姐忌諱這些,你便同太太說一聲,興許太太會答應仍舊砍了去。”

東淑心頭一動,便笑道:“何必呢,花木有情,何況我不過是幹女兒,也未必就住在這裏,哪裏就敢擅自動姑娘留下的東西呢。”

蕭浣溪笑說:“江姐姐真是謹慎規矩的人。不過我看憲哥哥那麽喜歡你,太太跟老太太又疼你,將來若是叫你長住在府內,也是應當的。”

於是進了門。東淑卻發現,屋內的布置陳設等已經跟之前自己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桌椅板凳倒還在,只是那些小東西上做了改變,比如原先掛在墻上的那幅畫便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張紫檀木的長桌子仍舊靠在墻邊,上頭放著一個半臂之長的石頭花盆,裏頭竟是養著幾枝明艷照人的水仙。

屋子裏也是暖意融融,原來一早就生了炭爐。

蕭浣溪打量了一圈兒,笑道:“這兒是重新布置過的,太太親自來看過呢。姐姐看看還有哪裏想改一改的,只管說。”

東淑張了張口:“沒有要改,都甚好。”

蕭浣溪笑道:“姐姐的脾氣真好,我先前也聽說了一些關於姐姐的傳言,說你的性子是最賢良淑德的,如今認識了,果然如此,怪道憲哥哥跟老太太他們這麽喜歡呢,連我也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