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不戒(第2/2頁)

她趕去食堂,今天的素菜有豆腐。

蘇聽發微博:豆腐吃多了,會不會人也變得豆腐?

有很多粉絲留言,居然都統一叫她豆腐西施。蘇聽納悶,她從不露照,就不允許,她是鐘無艷?

然後她看到了“聽海”留言:你就是一塊豆腐。

這人……是在口頭上吃她豆腐呢!

十一點回到臥室坐了半小時禪,正要入睡,肚子又餓了。蘇聽嘆,看來吃豆腐還沒吃夠!她正想學昨天那樣偷偷溜去寺院外的食堂吃碗面條,敲門聲響起。

她摸了摸發懵的腦袋,起身開門。

是禪師和豆芽師兄來了。

禪師托著茶盤茶具而來。豆芽人小力氣輕,則只拿了棋盤。

禪師說:“小豆芽,去泡壺好茶來。”

蘇聽此刻有點想哭,喝了茶,人更餓。

棋盤和棋子皆已擺放好。黑子與白子粒粒晶瑩,就連棋盤也是泛出瑩潤而美麗的光澤,是以和田玉做成。執起一粒子,觸手生溫。蘇聽拿起手機一通按:“禪師,圍棋圍棋,在於一個‘圍’字,其實還在一個‘殺’字。‘圍困’‘圍殺’都是要吃掉對方的地盤,盡量拓展自己的地盤。殺氣沖天。”

禪師不語,走出了第一步,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蘇聽咬了咬唇,沒有動作。

與棋盤案子並著的另一張案幾上,豆芽在煎茶。

是用很原始的茶爐子慢慢煎茶,水一沸末,二沸始,十分講究。是天青瓷蓮花盞,汪汪的碧色,素雅得令人歡喜。而一小團的青色茶葉蜷著像一只只黛色的螺。最傳統工藝的碧螺春。

水聲微響,豆芽開始沏茶。

他人心靜,有大智慧,泡出的茶水清緲遠溢。蓮花盞至於蓮花葉型茶托上,豆芽將杯與盞遞給她。蘇聽接了一看,葉子緩緩舒展,銀綠隱翠,光看湯色,就知是洞庭珍品。

蓮花盞裏,隱翠葉芽,茸毛如雪飛舞。她細品一口,甘美、鮮醇、清逸,引人思索。端著茶盞,她已經本能地走了兩子。

她和禪師對弈,忘了時間,忘了饑餓,就連泡茶的人換了一個也不知道。

豆芽正要叫師兄,被男人以手勢止了。

茶湯緩緩注入她杯。她托起,抿了一口,只覺比方才更為醇厚。

蘇聽每一著棋綿軟,而慈眉善目的禪師反而招招狠厲。

似要逼出真實的她。

她想,她又不是真的只是一塊豆腐。就算是豆腐也是會有脾氣的。手指頓了頓,握著手機按了一句話:“禪師,說好的慈悲為懷呢?”頓了頓,又說:“剛才我問你的話,禪師沒有回答我。”

圍棋,在於圍困、圍剿、圍殺。與出家人格格不入。

“世情不往往如此嗎?要重新開始,不就是以殺死舊我,為代價嗎?”

回答她的,是一把年輕醇厚的男聲。

蘇聽急急擡頭,可是那個男人走遠了。

是呀,要放下,不就是殺死舊我嗎?

蘇聽執著一子,久久始放下,是綿軟裏最狠厲的殺招。

禪師微微笑了:“ting,你好像有所感悟了。”

蘇聽借手機發問:“禪師,剛才那男人是誰?”

禪師微微一笑道:“是請你喝茶的人。洞庭珍品,我這裏並不擁有。我們只有粗茶淡飯。”

“是誰?”

豆芽臉一仰,軟垂的大大耳珠抖了抖,像個可愛的小小彌勒,“是不戒師兄。”

不戒,不戒,一切皆無,一切皆空,何須要戒呢?

禪師輕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切不過因緣際會罷了。

禪師對著豆芽說道:“你不戒師兄,早已到了離開寺院的日子。他上年就該離開了。怎麽,他還非要賴我寺院裏不成?他該回到他的家族,回到他的紅塵裏去。”

豆芽還小,除了偉大的佛理,什麽都不懂,歪了歪頭,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