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人不情不願的拿著繩子出門,時隔數月又從操舊業,譚振興通身舒暢的同時又萬分沮喪,山裏綠幽幽的,哪兒找枯木,況且今天是什麽日子?全城讀書人共襄盛舉光耀門楣的大喜日子,根本不利於砍柴!

東邊露出了魚肚白,出攤的攤販們在忙了,走過兩條街,譚振興恍惚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出來得急,早飯還來得及吃呢。

經過包子鋪前,他買了兩個包子,遞給譚生隱,長籲短嘆道,“你為何會睡不著啊?”

“靜不下心。”譚生隱如實回答,“想到今日放榜,心裏既緊張又害怕。”論心性,終究不如譚振業,他起床那會,譚振業睡得正沉呢。

晨霧籠罩,街上人影晃動,腳步聲嘈雜起來,他和譚振興說,譚振興撇嘴,“你和他自然無法比了,他沒參加鄉試,無憂無慮,吃好睡好,精神飽滿,有什麽好緊張的,你要和我比……”譚振興咬了口包子,嘖嘖出聲,“不過你也比不過我,我這次準能過,我也沒什麽憂慮的事。”

譚生隱:“……”

“要是沒過呢?”鄉試不同院試,才華橫溢者比比皆是,尤其今年,父子同場科考的不止譚家,據說其中兩位舉人的子孫也在其中,且是最炙手可熱的解元人選,譚振興能不能過不好說。

譚振興歪嘴,“你在質疑我父親嗎?”

譚生隱:“……”他白問了。

“父親說我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不信誰都不能不信自己的父親。”譚振興又咬了口包子,看迎面匆匆走來幾個書生,邁著小碎步,速度快得驚人,譚振興不動聲色拽了拽身上的衣服,眼神掃過幾人胸前的牡丹花,又偷偷望向自己胸口,問譚生隱,“你想不想在衣服上繡朵花?”

“不想。”譚生隱不喜歡綿州讀書人的風氣,浮躁,攀比心重,炫耀心強,而真正踏踏實實做學問的寥寥無幾,看譚振興幽幽盯著幾人,他小聲提醒,“辰清叔不喜浮華,你別與他反著來,要我說,這衣衫不如咱身上的好看。”

譚盛禮嚴格約束譚振興是不想他被歪風邪氣帶偏了,隨波逐流,很容易迷失自己,進城後看到的例子還少嗎?尤其是譚振興,意志搖擺不定,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要不是譚盛禮盯得緊,不知惹出多少亂子來,整個譚家,穩重當如譚振學。

他勸譚振興別為表象所迷惑。

譚振興眼露哀怨,“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未免太瞧不起他了吧,他注重穿衣打扮不是為了迎合誰,是要外人瞧瞧譚家人的風骨,同樣的衣衫,穿在他們身上高貴優雅,旁人不過乃東施效顰罷了,待他們名聲傳出去,就能在綿州站穩腳跟,走到哪兒都如眾星拱月般受歡迎。

如此,也算不辱沒譚家祖上帝師的身份。

結果譚生隱竟然這般瞧不起自己,譚振興哼了哼,滿臉不愉,譚生隱急忙給他賠罪,“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望振興哥別往心裏去,你真要是喜歡,好好和辰清叔說,辰清叔會滿足你的。”明明挺平常的事,落到譚振興身上就看著不對勁,不是譚盛禮嚴苛,而是譚振興偷偷摸摸的行徑太詭異了,沒法不讓人往壞處想。

“罷了,我與你慪氣作甚。”譚振興擺手。轉而想著兩人這趟出城,回來勢必下午了,他有點不甘心,斜眼瞄向脊背筆直,側顏青澀的譚生隱,悄悄地說,“咱們要不要先去衙門候著,等放榜後再出城啊,反正就我們兩,你不說我不說,父親不會知道的。”

經過這麽多事,他發現想騙過譚盛禮不難,回家若無其事不露出馬腳就行。

譚生隱愕然,側目盯著他了幾眼,確認他不是開玩笑,斬釘截鐵地拒絕,“不了不了。”換了譚振業他或許會考慮,和譚振興是萬萬不敢陽奉陰違的,踹門那件事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咱們進山砍柴吧,若沒柴,挖些野菜也好。”經譚振興打岔,譚生隱心情已然平靜不少,再回想昨晚輾轉難眠的情形,汗顏不已,遇事不能靜心,他日殿試,亦會出糗,譚盛禮要他們砍柴不是懲罰,山裏環境清幽,更能靜心思考,他深吸兩口氣,催譚振興走快點,今天放榜,等回城時就知道結果了。

見他情緒平靜,譚振興撅著嘴發了幾句牢騷,不過想想今日起自己就是舉人老爺了,有什麽好不開心的啊,他清了清嗓子,笑逐顏開道,“走吧。”

家裏少了譚振興,安靜得不行,用過早飯,譚盛禮送乞兒去私塾,盡管乞兒已經識路,可鬧市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擔心他路上出事,早晚就都有人接送。人來人往,都在聊放榜的事,據說衙門外天不亮就有人圍著了,各大客棧更是積極,半夜就派了人去守著等放榜,還有不少湊熱鬧的尋常百姓,成群結隊的往衙門走,人多如蟻,害怕被沖散,譚盛禮緊緊牽著乞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