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碼頭天天有貨船靠岸,但時辰不同,且貨物多少不等,錯過這個機會,不知要等什麽時候去,譚振興埋著頭,怨念極深地凝望著排起長龍的隊伍,漆黑幽怨的眼神快把人瞪出個窟窿來,譚振學四下張望了眼,道,“錯過就錯過罷,去問問漲工錢的事。”

雜工和攤販道不清楚原因,其他管事總該知道點什麽,譚振學走向登記名字的管事,他拿著筆,低頭專心記名,眼神掃過牽著孩子的婦人時,握筆的手微微頓住,“帶著孩子來扛麻袋?”

扛麻袋的隊伍裏有女子,管事們找雜工不分男女,扛得動就行,面前的婦人身材嬌小纖細,不像能幹重活的人,管事問,“以前來過嗎?”

如果沒有經驗,不如挑個身輕力壯的漢子來,體力好,動作麻溜,能盡快完成任務,管事看了眼她身後,不肯給她記名,婦人臉紅成了柿子,“管事,我……我能行。”

聲音嬌弱,管事公事公辦的口吻,“扛麻袋是個體力活,你帶著孩子怎麽做?”假如麻袋摔下來砸著孩子,他們就背上官司了,管事最怕給主子招黑惹上麻煩,扯著嗓門沖隊伍喊,“如有帶著孩子來的人直接家去罷。”

婦人臉色由紅轉白,推開手邊的孩子,祈求道,“請給我個機會吧,我讓他在角落裏待著,不會添麻煩的。”

管事不聽,問婦人後邊男子的名字,“姓名。”

“大庸,五十斤麻袋。”扛麻袋前要給管事報備,接下來每趟都要報自己的名字和麻袋數,方便管事記賬,經常在碼頭扛麻袋的雜工都知道。

管事擺手,“後邊。”

“二狗子,三十斤麻袋……”

報了名字和重量,雜工們就往貨船走了,婦人被排擠在外,倉皇無助的牽著孩子的手,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直到管事登記好五十個人,她失魂落魄的牽著孩子走了。

管事也走向不遠處的馬車,在那兒等著給雜工們計數,譚振學上前拱手見禮,管事怔然,回眸瞅了瞅身後,“請問這位公子有何事?”

譚振學注意到他衣領繡有柳字,但不知他真正姓什麽,他先介紹自己,直截了當地問今日工錢,管事面露戒備,“不知公子打聽工錢所謂何事?”工錢是定好的,每家每戶都給這麽多,偶爾主子心情好會給賞錢,看譚振學書生打扮,面相和善,他說了工錢。

五十斤麻袋六文錢,三十斤麻袋四文錢。

和以前相同,譚振學擰眉,管事看他神色不對勁,“可是有何不妥?”

“沒有。”都是這麽給的,是楊府管事多給了,他道,“昨天工錢突然漲了,在下心生好奇問兩句而已,沒有其他意思,還請管事別多想。”

同為管事,楊府管事漲工錢的事管事自然有聽說,出門時也曾和主子提過此事,主子說楊府有意討好某些人而變著法子更改規則,他們用不著效仿,維持原狀即可,想到這,管事瞳仁驟然放大,他差點忘了,楊府想討好的人或許就是眼前的書生。

譚振學,帝師後人,楊府有如今的地位都是托帝師的福。

他拱手作揖,“見過振學公子,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振學公子見諒。”

“管事認識我?”譚振學愕然。

管事點頭,想說京裏各大府邸恐怕沒人不知道譚家人罷,帝師去世,譚家迅速的沒落搬離京城,最後回歸鄉野,幾十年間不曾出過人才,朝堂政權更叠,像譚家自然沒落的寥寥無幾,數十年過去,老人教育子孫最愛以譚家人為例……

誰知,譚家又出了個品行高潔,受人敬仰的人物,據說所到之處,盡是百姓和讀書人的贊美聲,其文章更是登峰造極,不輸當年的帝師,別看京城風平浪靜,私底波濤洶湧著呢,眾人都在觀望,觀望譚家人在會試的表現,又或者將掀起怎樣的波瀾。

出乎意料的是,譚家人低調不張揚,進京後就安心學習……以及扛麻袋掙錢。

管事拱手,“振學公子文采斐然,風姿卓越,小的怎會不知道呢?”

明顯的客套話,譚振學還禮,“管事謬贊了。”

管事不知譚振學是否清楚楊府漲工錢的目的,抱著交好的態度,他委婉地提了兩句,譚振學若有所思,後邊的譚振興則滿臉困惑,待兩人交談完,譚振興拉著譚振學去涼亭,“他什麽意思啊,楊府是看在我們的面上漲工錢?”怎麽回事啊?

“再問問吧。”知道緣由,再問攤販打聽楊府的事就容易多了,萬萬沒料到當今戶部尚書楊明訣受益於譚家書籍,可和他們有什麽關系,祖宗的書是楊家人堂堂正正花錢買的,從中悟到道理是他們有本事,完全沒必要想方設法的來討好他們,比起梁州拿祖宗的書墊桌腳,平州兩文錢都沒人要的情況,祖宗應該樂於看到有人融會貫通憑本事改換本庭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