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楊家能在朝廷站穩腳跟靠的是尚書聰慧明哲,兩位少爺何須因他人言就心生疑慮呢?”入京後,譚盛禮亦聽了些和楊譚兩家有關的事,子孫雖是受小人蠱惑賤賣了書籍,究其緣由,自身品行不好,譚盛禮道,“譚家祖上的事兒與楊家無關,兩位少爺無須耿耿於懷。”

譚盛禮沒有和楊家人打過交道,但他知道楊家不是攛掇慫恿子孫的小人,譚家藏書萬卷,被賣到各府,而以書修養品行官至尚書的僅有楊明訣而已,讀其書行其事,楊家人的堅韌通達不是誰都有的,想到平州土匪拿著譚家的書以低價變賣而無人買,譚家的書能造福人是無比讓譚盛禮欣慰的事兒,他道,“楊尚書心懷坦白,言行正派,楊府有今日的地位,和令尊的努力息息相關……”

天下讀書人何其多,並不是所有讀書人都能從書裏學到如何為人處事,相較而言,楊明訣值得人敬佩。

父親被人稱贊,楊嚴謹倍感驕傲,可說這話的是譚盛禮,多少讓人覺得別扭。

看出兩人不自在,譚盛禮笑了笑,溫聲道,“譚家人離京前賣書不少,真正以書裏的道理要求自己的恐怕就令尊了吧,譚家祖上泉下有知也多高興吧。”

楊嚴謹怔然,細細琢磨譚盛禮話裏的意思,自慚形穢,父親說得對,縱然能讀到帝師的書,卻學不到其豁達的胸襟,兄弟兩起身向譚盛禮施禮,“晚輩言行有失,還望譚老爺指正。”

“你們亦是為家族名聲著想,情有可原……”譚盛禮將兩人的文章還給他們,說道,“學問方面我應該沒什麽能教你們的,遇事勿焦躁,平心靜氣,切忌爭強好勝,若有疑惑,多問問令尊,令尊是過來人,懂得更多。”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楊明訣德才兼備,悉心教子的話,楊嚴謹兄弟兩他日必成大器。

“是。”

出去時,外邊等候的讀書人紛紛側身,角落裏有兩人竊竊私語,楊嚴謹心頭不喜,轉而想起譚盛禮的話,眉頭驟然舒展,回府後去書房找楊明訣,將他們和譚盛禮的談話悉數告知,楊明訣道,“譚老爺胸襟豁達,比帝師有過之而無不及,能得他教誨是你們福氣,好好跟著他做學問保你們受益無窮。”

楊明訣任戶部尚書,天子近臣,知道的事兒比兄弟兩要多,比如太子已到啟蒙年紀,皇上遲遲沒有定下太傅人選,譚盛禮不過是個新科狀元,入翰林前直接授五品官……譚家在帝王心裏地位超然,不是旁人能比的,楊明訣提醒兒子,“收起你們那點心思別再讓人看了笑話。”

他說的是街上攔截譚振興他們並贈予錢財之事,回想那事,兄弟兩自知做得不對,羞愧道,“是。”

“下去吧。”楊明訣擺手,轉而想起譚盛禮的話,又補充了句,“日後若有不懂的地方先問為父,為父若是無空,寫在紙條上差小廝送來。”

兄弟兩面面相覷,“是。”

任戶部尚書後父親就忙於政務,極少過問他們的功課,現在說出這話,是想親自教導了?都說虎父無犬子,哪有兒子不仰慕父親的呢?兄弟兩開心地退下,到門口時,楊嚴謹突然想起有件事,遲疑地折身回到屋裏,“父親,有件事兒子沒有和你說實情。”

他之所以拿錢打發譚家人是受同窗挑撥,國子監有人到處散播楊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謠言,他心生不忿,只想讓譚家人在京裏消失,所以才……

聽完楊嚴謹所說,楊明訣皺了下眉,沉吟道,“我楊家雖武將出身,但行事光明磊落,無論遇何事,你只需挺直了腰板,譚老爺即將入國子監,謠言他自會處理,至於你那幾個同窗,不可與之交心……”楊明訣沉浸官場幾十年,老謀深算豈是幾個少年能比的,楊明訣道,“尤其是那楚家人……”

楊嚴謹拱手,“是。”

其實國子監同窗,聽著關系匪淺,除去府上盤根錯節的關系,真正交心的並不多,楊嚴謹又問,“譚家人呢?”

那日,他拿錢給譚家人是想讓他們別天天在外晃悠丟人現眼,譚家兄弟似乎不懂他的意思,之後次次見面都極為熱絡的打招呼,細細想來,是他心思齷齪了。

“那樣的人家,縱然不是朋友亦沒什麽不可交心的。”譚家人不是權臣,為人真誠,沒什麽好避諱的。

楊嚴謹謹記在心,“是。”

譚盛禮見過楊府少爺的事兒譚振興他們無從得知,這天在碼頭看到楊嚴謹沖自己笑,譚振興先回眸瞅了瞅,確認自己沒有自作多情後,笑眯眯地上前拱手,楊嚴謹還禮,“聽說榜眼收了名吃苦耐勞的學生,特來瞧瞧。”

譚振興臉上笑成了朵花,他收學生的消息不脛而走,碼頭天天有讀書人央求他收其為學生,不乏有四五十歲高齡的讀書人,這讓譚振興高興得合不攏嘴,從小到大,他沒享受人別人的頂禮膜拜,生平還是頭次,受歡迎的程度不亞於江南書香世家的公子,這不,聽楊嚴謹問起盧狀,譚振興扯著嗓門就喊人了,“盧狀,盧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