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蠢還不自知,盧狀話都不想說,翻了個白眼抱著功課回屋溫習去了,明年秋就是鄉試了,好好準備,爭取老年考個舉人,也算不枉費他這些日子受的委屈。

想到自己明年就是舉人,舉人後再等兩年就是進士,屆時再像譚生隱那樣找個官家小姐做娘子,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不能有比這更美的事了。

看他又在白日做夢了,唐恒不屑地嗤了聲,單手敲著桌面道,“我有事先出去了啊,記得別亂說。”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但盧狀口風還算緊,迄今為止沒有向譚振興說他的壞話,想想也是,背後道人長短為人不恥,譚振興是讀書人,怎麽能容忍這種小人行徑呢。

盧狀應該也是清楚這點所以每次譚振興問他時都想方設法幫自己應付著。

他大搖大擺出了門,不知何時,天突然飄起了雪花,他裹緊衣衫,低頭跑了起來,他已經不需要別人幫忙代筆了,和冉誠的書信往來都是他親筆寫的,不會寫的字就問盧狀他們,慢慢的,他會的字越來越多,只需找個跑腿的人將信送到冉誠說的地點就行。

最開始隨意找街邊的乞丐,給他們兩個饃饃就能成事,乞丐們走了後,又去找那個秀才。

許是天冷的緣故,秀才不在岔口擺桌給人寫信了,要去他住處才能找著人,按照規矩,唐恒給了信和錢就準備走人,結果被秀才拉住了,秀才嘿嘿笑了兩聲,“唐公子,眼看過年了,是不是多給幾個銀子讓在下過個好年啊。”

唐恒被寒風刮得生疼的臉跳了跳,口齒打顫地說,“碼頭都停工了,我哪兒掙錢給你!”話完,掙脫秀才的手,縮著脖子跑遠了。

回想自己數月來的表現,天不亮就隨盧狀去碼頭做苦力,掙的辛苦錢全花在和冉誠通信的開銷上,身上這件衣衫還是譚盛禮買的,譚盛禮對他還算大方,時不時會給他銀兩,但冉誠要他別拿,譚盛禮是讀書人,喜歡有骨氣的人,他越是拒絕,譚盛禮就會對他越好。

這不,天寒地凍的,擔心他凍著,譚盛禮去成衣鋪買了兩件衣服給他。

論算計,唐恒對冉誠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這次寫信沒別的事,過年問候冉誠而已,照理說以兩人的交情他該親自上門拜訪的,奈何囊中羞澀,唯有以書信寄托自己的祝福。

雪慢慢大了,他腦袋埋得低,沒注意拐角旁站著的兩人。

“小公子,可要我追上去聊幾句?”掌櫃撐著傘,望著漸行漸遠的人,輕聲問身側站著的少年。

“不用,你去拿信,看看信裏寫了什麽。”

“是。”

掌櫃往前走了兩步,注意譚振業沒撐傘,忙恭敬的遞過手裏的傘,撣撣肩頭的雪,兀自朝秀才住處走去……

書鋪開著,裏裏外外都沒找著人,掌櫃也不知去哪兒了,也是京裏治安好,若在別處,鋪子裏的東西早被小偷順走了,逢有客人來,他熱情的迎了出去,“這位老爺買什麽?”

來人穿著身富貴花紋的直綴,精神矍鑠,進門後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放木棍的架子上,“家裏的木棍被孩子偷出去扔了,來買幾根備著!”

看他年紀比譚盛禮還大,想來是揍孫子用的,譚振興不由得有些同情他,這把年紀是該享天倫之樂的時候,竟不得不打起精神教訓孫子,那孫子是有多不爭氣啊,譚振興先拿了兩根細的,又拿了兩根稍微粗的,隨即遲疑了下,手伸向了手臂粗的木棍,“令孫年紀不大吧。”

要是再粗點的話,他怕不小心將人打死了。

“有沒有再粗點的,十來歲最是調皮搗蛋的時候,不揍狠點他還不長記性。”對方答了句,又補充道,“不是揍孫子,揍兒子用的。”

譚振興震驚了,十來歲的兒子?那豈不是老來得子?他眼珠咕嚕咕嚕轉了轉,想問點什麽,看對方拿起木棍左右比劃,動作幹脆利落,像街上殺豬的殺豬匠,譚振興咽了咽口水,到底不敢多問。

賣出去八根木棍,譚振興親自送人出去,馬車就靠在旁邊,見車夫小廝身形壯碩,眉眼罩著陰寒之氣,莫名讓人脊背發涼,他不敢走太近,遠遠看著,待人走後,就見譚振業和掌櫃撐著傘從對面巷口出來,順了順咚咚跳的胸口,忙揮手招呼,“三弟,三弟……”

傘上覆蓋了白白的雪,兩人步履從容不慌不亂,譚振興急得不行,過去抓著譚振業手腕往鋪子裏拽,“聽說你要辦私塾?”

果真是久了沒挨打忘記疼的滋味了。

譚振業垂眸,目光落在譚振興凍得發紅的手背上,抽回手腕,大步往鋪子走,譚振興絮絮叨叨的,“辦私塾不是小事,父親素來不喜歡咱過分鉆營錢財,你怎麽偏偏就不聽呢,趁私塾還沒辦起來,你趕緊抽身吧。”

進屋後,譚振業撣了撣衣衫的雪,走向炭爐,拉開凳子讓譚振興坐,譚振興急得不行,“你到底怎麽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