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晨光微亮的時候,外間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門聲震天,還伴著盧狀老娘氣喘籲籲的吆喝:唐恒跟人打起來了。

唐恒似乎心情不好,天不亮就來家裏找盧狀,說是去外邊幹活,結果不知從哪兒躥出個窮困潦倒的秀才要唐恒還錢,兩人說著說著就撕扯起來,唐恒更是破口大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盧狀擔心出事,急忙回家讓親娘來譚家報信,對方有功名,鬧上公堂吃虧的還是唐恒。

譚盛禮出門時遇著聞訊而來的鄭鷺娘,她白著臉,眼神驚慌不安,約莫倉促跑來的,衣衫有些淩亂,譚盛禮道,“我去看看,你在家等著吧。”

“我……我也去吧。”說著,鄭鷺娘局促地理了理衣衫,隨即攥緊了腰間的錢袋子,“恒兒是我姐的骨肉,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日後我如何去見我姐啊。”鄭鷺娘愛擦脂抹粉,妝容精致慣了,猛地看她素著臉不施粉黛的焦急模樣,譚盛禮頓了頓,“那走吧。”

隨即問盧狀老娘,“是盧狀回來說的?”

巷子光線不好,鄭鷺娘靠墻走得慢,聞言,偏頭看了眼五官模糊的張氏,後者尷尬地笑了聲,“是啊,兩人出去沒多久大郎突然跑了回來,要我趕緊來譚家找你……”說到這,張氏舔了舔幹裂的唇,沒有多言,盧狀和唐恒關系並不好,士農工商,唐恒是商籍出身,盧狀哪兒瞧得起他,肯笑臉相迎不過是看譚家人的面子。

就是這份面子,盧狀都不給了,昨日回來後就嚷著要和譚振興斷絕關系,再不受那窩囊氣,要不是她軟硬兼施,盧狀恐怕就不是譚振興的學生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想拜入譚家人門下都不得門路,盧狀不好好珍惜,隔三差五的鬧脾氣,張氏有些過意不去,與譚盛禮道,“大郎被我慣壞了,說話做事不過腦,如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譚老爺見諒……隨便揍。”譚家幾位公子能有旁人羨慕的學識都是譚老爺揍出來的,她家大郎若能得譚老爺親自揍幾次,功課應該會大有長進吧。

“譚老爺,別看大郎身形單薄,骨頭硬得很,你隨便打就是了。”

譚盛禮:“……”

“大公子經常揍大郎不也沒事啊,我生的兒子我心裏有數,大郎那身骨頭,多少棍子都能挨。”

譚盛禮:“……”

在張氏喋喋不休的念叨中,他們很快到了唐恒幹活的酒樓,年底碼頭的貨船停運沒辦法繼續扛麻袋,唐恒缺錢用就只能另謀出路,托譚振興的福,除了做苦力他想不到別的,但他沒傻到無可救藥,他找活都是打著譚家人的名義,就沒不買賬的。

酒樓位置離喜樂街不遠,清晨風大,街上沒什麽人,看熱鬧的人也不多,唐恒站在人群中央,五官不甚清晰,譚盛禮上前,問唐恒前因後果,唐恒堅決不承認借了人家錢,抓著譚盛禮衣袖耍賴,“表舅,你是知道我的,我真缺錢你給我錢我會不要跑去問不認識的人借?這人居心不良,明顯知道你心軟好說話,故意訛詐你的。”

他挑釁地沖秀才呲牙,“你說我借了你的錢可有憑證?”他借錢時答應還利,但他反悔了,憑什麽借錢請人吃飯卻遭來謾罵,這錢他不還了,秀才要錢就問譚振興要去。

“你……”秀才氣得面紅耳赤,“好啊,好啊,想不到我勤勤懇懇,結果去被你這無賴給騙了,不還錢是吧,信不信我去衙門告你。”

唐恒害怕地縮了縮脖子,隨即躲去譚盛禮身後,“我表舅門生無數,會怕你?”譚盛禮雖然辭去了國子監祭酒的職務,但極其受讀書人尊敬,這死秀才竟想去衙門告他,真是以卵擊石,他晃了晃譚盛禮手臂,楚楚可憐道,“表舅,你要給我做主啊。”

譚盛禮嘆了口氣,問秀才,“他欠你多少錢。”

“好幾百文。”

說話時,秀才擡手擋著半張臉,譚盛禮以為他被唐恒打傷了,問他,“要不要先去醫館看看。”要不是窮,誰會為幾百文在街上大打出手,譚盛禮代唐恒賠罪,“外甥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秀才哼了哼,胡亂的擺擺手,似乎不欲追究其他,只攤開手問譚盛禮要錢。

圍觀的人有認識秀才的,看不慣他勒索的嘴臉,當著譚盛禮拆穿他的真面目,“譚老爺,你莫被他騙了,他天天擺攤給人寫信,若遇著外地人就以幫他們找宅子為由忽悠他們。”有些外地人急於在城裏安家,沒少被這秀才騙,這秀才品行不正,不是沒有騙錢的可能。

騙其他人就算了,竟騙到譚盛禮頭上,他們沒辦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有人幫腔,唐恒越發來了精神,“表舅,你聽到了吧,這人沒少做這種事,你莫被他騙了。”

“……”秀才氣得跺腳,想他四處遊歷,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萬萬想不到會栽到唐恒手裏,他揚手,“罷了罷了,看在譚老爺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