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3頁)

他贊嘆道:“太厲害了。當初陀思也是這樣一眼看穿了我,你又一眼看穿了他。”

“我甚至要忍不住去相信,相信陀思的說法,相信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異類了。”

花江看著他問道:“你為什麽懷疑呢?”

果戈裏忍不住彎起眼,他說:“相信朋友是這感情制定下的規則。為什麽要順從規則去‘相信’呢?面對未知的事實,質疑不該才是自由的表現嗎?”

“信任不過只是自我限制下編織的假象,質疑才是自我與人類真實的體現。”果戈裏慢條斯理地向花江說著他的想法,“你也說了,我追求自由。”

花江: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按照這個邏輯的話……

她忍不住對綁架犯說:“那麽,幫助朋友也是所謂受感情所困的妥協。你既然追求自由,為什麽還要幫著他綁架我呢?”

“按照自由論,你該反抗他對你的控制。”花江萬般認真,“你該放了我。”

果戈裏聞言:“……?”

花江只是順著對方的邏輯隨口一說罷了,倒也沒真的指望對方因此直接放了。可偏偏青年考慮了進去,在經過深思熟慮後,他向花江舉起了槍械。

果戈裏認真道:“你說得對,我應該殺了你。”

花江:“?”

銀發的青年十分認真:“陀思想要得到你,作為他朋友的我,不僅辜負了他的期待,沒有將你帶回,甚至還殺了你,讓他的計劃成空——這麽做的話,我也就從感情的束縛中掙脫了。”

花江:“不是——你都不覺得我剛才的話是謬論嗎?”

果戈裏不僅分毫不覺得,他還十分感謝點醒了他的花江。

他溫柔道:“作為感謝,我會將你的遺體好好送回巴利安的。請你放心。”

花江:“……”並不能!

眼見對方真的有拉開保險栓開槍的打算,花江不得不道:“等、等一下!”

果戈裏表情疑惑,他舉著槍的手並沒有放下,不過他還是給了花江開口的機會。

花江深吸一口氣,她看著果戈裏真誠說:“您是追求自由的飛鳥,對嗎?”

果戈裏歪了歪頭,他沒有反駁。

花江便順著這一點說了下去。

她真誠又虔誠,像是迷途的羔羊尋求主的幫助一般,詢問這自由教主果戈裏。

“請問,什麽才是自由呢?”

“既然我即將以身死來圓滿您的自由,您可否告訴我,我所殉的、到底是怎樣的天空呢?”

很少會有人想要知道果戈裏心中的自由到底是什麽。

即便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有真正的詢問過。

他看向花江的眼神多了幾分暖意,向他訴說道:“是解放。我想要全然的解放。不僅僅只是從這個社會中、更是從為人的道德和感情中解放。”

“我想要真正的、不受任何操控、不受任何影響的‘自我’。”

真正的自我。

什麽才是真的自我呢?

人類之所以為人類,便是其與動物截然不同的社會性。自律使得人類結成社會,社會促使人類追求自由。

想要超脫於社會的自由是什麽樣的,想要毀滅感情的自我又是什麽樣的?

花江想象不出。

但這不妨礙她說:“原來如此。那麽請恕愚蠢的我再詢問一樣問題。您既然反抗道德,那麽決定要殺我如果是違抗道德話,屠戮是否已經構成您心中的正確。既然同樣是所謂的‘正確’,這樣正確又如何確認是真實的自我選擇,而非虛假的、由痛苦織就而成的錯覺解放呢?”

果戈裏:“……”

花江繼續道:“還有您決定反抗的感情,是因為思考決定要反抗感情,還是感情決議要自我毀滅?如果是思考決定毀滅感情,那麽您是否在被思考操控?如果是感情決定自我毀滅,那麽您的行為還算是掙脫感情的操縱嗎?”

果戈裏:“……?”

花江字字詭辯:“人類只要活著。思考便是無法停止的。”

“比起他人即地獄,從出生起便持續思考著的思想才是地獄。人要如何反抗自己的思想呢,連靈魂都被它操縱著。”

“人類是從出生起、就被名為‘思考’的監牢囚禁的存在,如果要追求真正的自我、真正的自由,比起所謂的社會、道德、情感——屈從於思考的本能,屈從於思考的生命才最最大的阻礙。”

“人生而為囚。因為自由最大的敵人,是思考本身。”

“果戈裏先生,請您回答我。您追求著怎樣的自由呢?”

果戈裏眨了眨眼。

銀發的青年調轉了槍口,他對上了自己的太陽穴。

他笑著說:“死亡。看來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自由。”

花江:“……?”

糟糕,說錯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