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瀲灩和胖團圍著離音,一臉緊張。

趙十四站在城樓上,手中的長槍傍身左右。他縛著緞帶的眼睛落在離音身上,表情無喜也無悲。

業障與血海詛咒相結合,這殺孽還被封存在她體內,所有情緒都被放大,老實說,她能醒來,趙十四也很意外。

她第一次面對紅塵業障,似乎處理得也頗有章法。

她是個修士,七情六欲未斷,便能輕松逃脫紅塵業障的制裁。這樣的人,要麽極其幸運,要麽極其不幸?她會是哪一種?

趙十四擡頭看向天邊,難得起了那麽點好奇心。

另一邊,被趙十四認定能輕松應對紅塵業障的離音,情況並不妙。

她額頭上冷汗遍布,臉色慘白,身體還不時顫抖著,仿佛在經歷著可怕的事。

她胸口處的傷已經止住了血,但一身殺意傍身,她體內的血氣久久不肯安分下來,躁動與暴力鎮壓相抗衡,往往過不了許久,她就得吐一口血。每次吐過血,她體內那股格外暴虐的殺意,就能稍微安靜那麽幾分。

殺意與真我的較量,開始了。

一縷縷清潤的氣流自離音身上蒸騰而起,極薄,不注意看,幾乎會忽略過去。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離音脖頸上的那塊血玉,隱約有流光一閃。自離音體內過濾出來的這清潤的氣流,有一部分被這血玉納入體內。

血玉的紅色更深了,一呼一吸之間,有種玄妙的韻律,暗含某種規則。清潤氣流溫養下,血玉裏隱約有什麽東西,即將醒來。

——

血月消失又出現了三次,離音才一臉疲憊地睜開了眼睛。她一張臉白得嚇人,很顯然傷得頗重。

趙十四依然站在城墻上,擡著臉對著血月的方向,臉上的表情格外少。

離音深吸了口氣,走上前,“前輩,晚輩仍然想求一株霧鳶花,條件隨前輩開,只要晚輩能做到。”

趙十四沒有回答。

離音皺了下眉,“前輩……”

這次,趙十四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人來了。”

離音眉心一動,刻意將靈識調動起來,隱約聽見了一點破風聲。她順著聲音的來向看去,血月下,一道黑色的影子由遠及近。

離音感覺到那人的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她剛皺起眉,那人就自天上落了下來,徑直落到她面前不遠處。黑色的兜帽被他隨手取下來,兜帽下,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燕長安?他怎麽會在這裏?

離音詫異地挑了下眉。

燕長安眼裏情緒起起伏伏,最終化作兩盞明亮的燈,“離音,又見面了。”

離音扯了扯嘴角,表情格外疏離。

燕長安看著她,眼神微黯。

趙十四站在離燕長安不遠的地方,他看看燕長安,又擡頭看看血月,一時間若有所思。

又一個奇怪的人。

殺孽纏身,因果糾纏,卻能完全逃脫紅塵業障的制裁。或者說,紅塵業障,根本不會糾纏到他身上。

這可比那小姑娘還了不得。

今年入邊關城的修士,似乎格外與眾不同。

“前輩?”離音眼神期盼地看著趙十四。

趙十四一回神,才想起離音的目的,他沉默了下,這次,終於給了一個明確的答案:“戍守過邊關城者,能提一條件。予你霧鳶,自然並無不可。然,霧鳶與惡傀相伴相生,惡傀生於殺孽深重之地,霧鳶便只有殺孽深重之人才可采得。血海詛咒未解之時,你尚可算得上殺孽深重,如今,血海詛咒既解,殺孽已去,你,采不得。”

離音皺了下眉。這個消息,她怎麽不曾聽說過。

趙十四一轉臉,對著燕長安的方向,“不過你身邊的這位,可以。邊關城的規矩,清理過紅塵業障者,才有資格提要求。但他注定消不了紅塵業障,所以若是他願意替你采霧鳶,我可以與你方便。”

離音看了看燕長安,壓著心情,“一個人情,幫不幫?”

燕長安當然還記得當年的事,便求證道:“是赤安的毒?”

“是。”

燕長安沉默了下,“這是我阿娘的過錯,不必什麽人情,我幫。”

——

邊關城下,血月籠著一層輕紗,霧鳶便在這朦朧的輕紗中,成片成片地盛放著。

燕長安一腳蹬地,自邊關城樓上飛起,頭朝下,快速接近這片霧鳶花。

霧鳶花上的那片輕紗,察覺到有人靠近,瞬間活了過來,化作一團猙獰的雲霧,幾乎就要將燕長安吞沒。

但也只是幾乎罷了。

離音只隱約感覺到一股令她覺得有些心悸的力量自燕長安身上蕩開,馬上,霧鳶花上的那片雲霧,就乖巧安分地平靜下來,又化作那層朦朧又妙曼的輕紗,點綴在霧鳶花上。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燕長安就自城下返回。他的手心裏,一朵蝴蝶展翅模樣的霧鳶花,正自在地舒展著花瓣,看起來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