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兩宗對峙

離音成了另一個人,準確地說,是附身在這人身上了。

她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只知道身邊的人都喚這人“世子”。這一聲聲世子,像是在喊這人,又像是在喊離音。喊著喊著,將離音喊得都有點恍惚了,似乎她才是那個世子。

世子出身富貴,雖體格稍顯瘦弱,卻有一個疼她如命的母親。他本人是個極聰明的人,於讀書上尤其有天賦,待人接物更是樣樣不差。從身邊人的態度便能知道,他是個極其成功的世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他並不受他父親待見。

至於世子為何不受他父親待見……這其實是個老掉牙的故事。

世子父親是個侯爺,從小就在富貴窩裏長大,人生順風順水,榮華富貴在他眼裏不過尋常。若是按照常理來講,世子父親會如同世子祖父一般,在侯爺的爵位上待到老,再將侯爺的爵位傳給世子,自此完成他屬於“侯爺”的一生。

但他父親的人生早早就開了個岔,就岔在他父親與他母親將將大婚前夕——他父親很意外地尋到了所謂的“真愛”。

真愛自然不是他母親。於是接下來的橋段就不讓人意外了。他父親金屋藏嬌,養起了外室。一年後,他母親臨盆在即,遍地尋不到侯爺,很意外也很自然地發現了外室的存在。

他母親心傷之下,難產傷了身,生下了有些孱弱的他。一個月後,外室替侯爺生下來了個健康的兒子。

侯爺一日日不著家,他母親一日日這般熬下來,終於死了心。既死心,卻也不甘。於是他母親一邊加倍疼惜他,一邊開始爭權奪利。

婚姻講究門當戶對。他母親能嫁予他爹這個侯爺,本身也出身富貴,手段心性都不缺。在她的抗衡下,他滿百日便被立為世子,成了明面上的侯爵繼承人。

但他到底也只是個繼承人,還是個不得侯爺歡心的繼承人,便是明面上再風光,背地裏世人對他又各有猜量。

世子是個不肯服輸的性子,知道母親的唯一依靠便是他,於是樣樣需爭得人先,早早擔起了身為世子的責任,希望能替母親分憂。

在侯府內他做得極好,便是侯爺那一派的人等閑也不敢小瞧了他。可當他開始上學,走出了侯府,又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世界了。

也是那時候,少年世子才知道,世上有些事,的確不是靠著他自身的優秀就能解決得了的。富貴圈這個圈子,有時候真是現實得嚇人。

他因為他父親的態度,不可避免地成了同輩眼中的可憐人。他越是清高優秀,就越是被同輩排擠……

反正他爹也不會為他出頭。至於他母親……算了,何必再給她添煩惱呢?

世子開始了他自己的反抗。用各種方式,各種手段,終於在同輩中獲得了自己的尊嚴。

這一年,他十三歲。

十三歲年末時,發生了一件大事——侯爺的外室病死了,而侯爺認為這是他母親的手段。

小了他一個月的外室子,被他父親光明正大地接回了侯府,對外稱一句二少爺。

二少爺養得比他這個世子還富貴,卻是個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性子,有些怯怯的,看上去弱性得很。

父親母親因為這二少爺的事,不意外地又大吵了一架。世子自己在一日日的自我煎熬中也很難對新來的便宜弟弟生出什麽好感。只他到底不是個陰暗的人,做得最過分的事也就是對便宜弟弟態度冷淡,一味忙自己的事。

他也的確忙。馬上就要科舉了,他還想著借此證明自己。

就在科舉十日之前,便宜弟弟病了,病得挺重。據說父親找到便宜弟弟時,他整個人穿得破破爛爛的,一副受了虐待的模樣。

父親與母親又大吵了一架。父親氣急敗壞,摔門而出,正好碰見了剛歸來的他,惡氣一起,父親就罰他去跪祠堂。

他是他母親的心頭肉,罰他總是能氣到母親的。

他不想落個忤逆的名聲,大冷的天,到底去跪了祠堂。他也沒想跪多久的,可也不知怎麽回事,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他就病了,病得極重。

就這樣,他沒能去參加科舉。

躺在床上,感受著體內的力氣一點點流失,他的神智隱約有些恍惚起來。

父親和母親又在他屋外大吵了一架。色厲內荏的男聲之下,是難掩悲愴的女聲。這壓抑著的哭聲像是冬日外的冷風,無孔不入。

他覺得連骨頭縫裏都在發冷。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又看見了他那便宜弟弟。後者就躲在門簾後怯怯地看著他,神色有些擔憂。

他看著健康的便宜弟弟,忽然就極其不甘心起來。

憑什麽呢?他這般用力經營自己的生活,就因為他們母子,就成了一場空?

他不服!

可能是他的神色太猙獰了,嚇到了便宜弟弟,後者驚得退了一步,摔了個屁股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