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二月份殺青《冠軍》,距今三個多月,一百多天。胡應卿沒出戲,他看周西還是陳星,這個狀態非常差。

鄭榮飛讓其他人先離開,留了胡應卿在房間,他給胡應卿倒了一杯水,“怎麽回事?”

胡應卿咬著煙往後靠在沙發上,擡手按了下眉心,看向鄭榮飛,“要麽換周西要麽換我。”

鄭榮飛坐到沙發扶手上,沉默許久,“對她有想法?”

“這倒沒有,她是她,陳星是陳星,我還是分得清楚。”胡應卿把一支煙抽完,摁滅在煙灰缸,端起水灌了一大口。擰眉許久,道,“陳星對我影響太大了,你換個人吧,西西挺適合這類古裝劇,換她不合適。”

不願意走出去,世界空蕩,他一無所有。留戀那一抹虛假的溫暖,在那裏陳星一直在等他。

這是很多文藝工作者的通病。

鄭榮飛握住胡應卿的肩膀,半晌後狠狠捏了下,道,“你以後少接點這種讓你情緒波動大的片子吧。”

上一次胡應卿因為入戲太深修養了三年才緩過來,剛拍了兩部戲,又陷入了死循環。

入戲深是很多演員的毛病,想讓觀眾入戲自己就得先入戲。有一些演員拍一部戲談一場戀愛,戲裏的濾鏡結束,戀愛也結束。那是角色的愛還是本人的愛?有些人也分不清。但在戲結束那一刻清醒太痛苦,有人會選擇沉溺,等感情淡的適合再分開。

有人會立刻分開,用其他的東西代替這種空曠感。

“好好調整,希望下一次見面會更好。”

胡應卿在鄭榮飛的房間坐到零點才起身離開,他的房間在走廊的最裏面,他怕吵。胡應卿轉角就看到靠在墻上的周西,她拎著兩罐啤酒,胡應卿恍惚了一下就笑起來。

“胡老師,請你喝酒。”

“去天台嗎?”胡應卿擡手指了指上面,周西點頭。

兩人沒有坐電梯,順著步梯上去到觀景天台。柵欄外,城市的燈火輝煌,周西拆開啤酒跟胡應卿碰了下,趴在欄杆上看遠處,“你的狀態不太好。”

胡應卿倚靠在欄杆上,仰起頭灌了一口酒,點頭,“鄭老師找我,就想來試試。”

“連著三部戲對著同一個女演員,正常人都受不了。”周西笑出聲,轉頭看胡應卿,她的頭發已經長了,風吹的頭發絲淩亂,“我們認識其實也才一年多。”

一年,周西仿佛過了一輩子。

她的世界被顛覆,突然有一天醒來發現這個世界是虛構的,那種感覺特別恐怖。以為遠離的母親其實是去世,男朋友是書裏人物,父親重病很快就會離開。閨蜜喜歡的只是另一個她。回到一個哲學問題,你真的是你嗎?你所處的空間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在這一年裏從顛覆到重塑到如今的完整,她接了兩部戲,是她人生的兩個階段。所以她沒有什麽剝離感,這個時間線被她的病拉長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現實中有愛人。

“最近感情怎麽樣?”胡應卿閑話家常。

“很穩定。”周西又喝了一口啤酒,提到陸北堯她就忍不住唇角上揚,她撥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看向胡應卿。胡應卿於她來說,就是長輩一樣的存在,“陸北堯很好。”

胡應卿也笑了起來,看起來是很好了,他剛認識周西的時候,周西身上還有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她雖然對每個人都客氣,但身上是有刺,像是受傷的刺猬。他轉身把手肘壓到欄杆上,也看遠處,“那挺好。”

“你家人都還好嗎?”周西問。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各自組建了家庭。”胡應卿又灌了一口酒,他很少跟人聊這些,今晚不知道為什麽會提。大約在這一瞬間,他覺得小星星回來了, “我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我爺爺在我高中時去世。我奶奶,前幾年去世。”

沒有媒體報道胡應卿的私事,他藏的很深。胡應卿停工那三年,大約也是因為這個。

“你——談戀愛了嗎?”周西問。

胡應卿轉頭看周西,笑出聲,“這是跟長輩能聊的話題嗎?”

“我跟我爸就這麽聊。”周西笑著喝了一口酒,語氣沉了下去,“老師,你是資深演員,你知道怎麽出戲。我們都是初學者,沒資格在你面前聊怎麽出戲。胡老師,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是我職業生涯的恩師,我很敬重你也很希望你能幸福。來路有燈,才不會迷失。”

她跟胡應卿碰了下酒,“希望你每天都快樂!”

“謝謝。”

人生的道路上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人,可能今天就是最後一面。分開後,永遠不會再見。

胡應卿太理智了,他不會允許自己再跟周西見面。

他們不會再見了。

周西難得失眠,洗完澡躺到床上失眠到四點,她拿出手機打給陸北堯。響到第二聲,陸北堯接通了電話,周西立刻就後悔了,陸北堯最近也很忙,淩晨被叫醒來,他一定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