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第2/3頁)

江懷越緊攥著手,沉聲道:“她不是。你見過的相思,難道真像你所說的那樣嗎?她有多美麗,已無需我再說,然而她又比多少平常女子勇毅果斷,義無反顧,是你這個囿於宮闈中的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他上前一步,振聲道:“她為我可以不顧天下人的嘲諷嗤笑,她為我可以不顧戰火紛飛千裏追尋,她為我可以穿行於箭雨刀陣同我一起策馬驅奔。孤身遠去是她,決絕來尋也是她,這些年她所遭遇的是非坎坷,難道比你少?可她始終都心存良善,從不曾因為自身受到委屈而起害人之意!你金玉音,又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對她肆意貶低,不屑一顧?!”

金玉音緊抿著朱唇,目光寒徹,忽而悲聲道:“你以為我願意在這宮墻內虛度一生?!我十四歲之前,在杭州家園吟詩作畫,刺繡養花,我有溫文爾雅的父親與青梅竹馬的表兄,如果不是那場科考案,如果沈睿他沒有被冤枉廢除了功名,那他現在就是當朝大員,而我又怎麽會被叔父送到後宮?!我的家園被人霸占,我的一生被人囚禁,我在進宮前從來都自由閑適,卻在十四歲之後要對不同的人報之虛假的微笑,我除了在這後宮拼力自保活下去,還能怎麽樣?!”

她撐著梳妝台,搖搖晃晃站起來,直視著他,露出自嘲似的笑。

“你以為,我是像那些庸脂俗粉一樣,為了爭奪榮寵而絞盡腦汁?你錯了。”金玉音指著自己,悲憤道,“我從出生起,便注定與她們不同。父親在臨終前告訴我,他曾請人為我排過生辰,我是母儀天下的命格,他要我堅守,絕不能輕易下嫁給平庸之人,因而後宮那些尋常女子,根本不配讓我去鬥!我入宮,本也不求媚上,那些鉆營奉承的小伎倆,我根本不屑一做。我就那樣默默地等,等著君王在如雲女子間發現我的所在……終於他見到了我,還問及我的家鄉,我的本名,他說我蘭心蕙質出塵脫俗,猶如空谷幽蘭,他為我取名金玉音,可是那心胸狹隘的惠妃,卻只因這樣就把我攆去了司藥局。她是想讓我從君王面前消失,讓我一輩子守著那些苦澀的藥草,用玉杵搗爛自己的年華。可我偏偏不,我為什麽要被這樣無知又可笑的女人擺布,她憑什麽?她也配?!”

“所以你利用太後想要斷絕萬歲後嗣的念頭,與其聯手,在畫舫樓梯上事先做了手腳,讓懷著孕的惠妃登上去之後,摔落流產。後來見萬歲又對她起了憐憫之愛,便在惠妃服用的滋補膏方間加了藥,讓她神思恍惚,失足落水而死。”

“那又怎麽了呢?像她這樣沒有頭腦只會任性的俗人,不是自尋的死路嗎?”金玉音淡漠地揚了揚手,整理了一下層疊錦繡的雲袖,“我最厭惡的,就是那種無知的所謂美人。偏偏這後宮之中,多的就是這樣的,我每天被迫與她們言笑晏晏,和睦融洽,早就已經憋悶得要瘋了。”

江懷越看著她這樣的神情,忍不住道:“你憋悶,為什麽不離開?沈睿見你的時候,難道沒有提出過還想再續前緣的想法?你明明有機會可以離開後宮,二十五歲那年,你已經在放出的名單上了!”

“離開?我為什麽要走?我憑什麽要走?”金玉音好似聽到了最大的笑話,滿臉驚詫與不甘,“二十五歲了,我已經在後宮被虛耗了十幾年,我得到了什麽呢?除了一本本藥理古書被我翻爛,除了一年年青春空空流失,我什麽都沒有!你居然覺得我應該跟他走?那麽以後呢?他這輩子都沒有功名,一事無成浪跡四海,難道叫我跟著他去餐風飲露,還是要我換上布衣棉裙,與他一起男耕女織?!我失去的全都沒有要回來,卻還得浪費後半輩子,成為雙手粗糙的民婦村姑嗎?”

“你看不上他了,是嗎?”江懷越譏諷地揚起眉梢,“曾經讓你仰慕依靠的表哥,經歷科場案之後意氣闌珊再無前程,你不願跟他再續前緣,但他至少……還為了保你,自盡於我面前。”

金玉音嘴唇下意識地動了動,隨後才冷冷道:“那也是他自知計劃失敗,不想被你們抓回來拷問罷了。你以為他對我還是一片真心?若不是我對他說,只要他能使我懷孕,那麽以後不管是不是我親生的孩子登上皇位,我都會想方設法讓他重獲清白,榮登朝堂,他這樣一個計謀多端的人,會真的甘願冒險與我私會?說什麽情意難忘,還不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江懷越悲憫地看著她,慢慢道:“你對任何人,都是這樣嗎?”

“怎麽?你覺得我冷漠無心?”她毫無避諱地直視他,“我說過,十四歲進宮前,我有過夢,有過家。可是,自從進了宮之後,我面對的只是無盡的冷落與狠厲的教訓,我還需要對人懷著一顆赤忱的心嗎?你同樣如此,沈睿不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