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早在晚膳時,盧國公夫人手下的一位姓陸的女官便已替眾女分配好寢宮。

雖說是“分配”,但因此次出行以遊樂為主,盧國公夫人和陸女官不想太拘著孩子們,宣布完就寢規則後,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眾學生自行選擇同寢的室友。

裴敏和沁瑤自然要在一處,王應寧在一眾同窗中最受歡迎,被劉冰玉等人拉來拉去,都被王應寧一一婉拒,最後笑著令宮人將她的臥具送到了沁瑤她們的寢宮。

王應寧的性子雖說溫婉寧靜,與誰都能合得來,但自經歷上回大隱寺遇襲一事後,待沁瑤卻是顯見的與旁人不同了。

當下三人上了岸,收拾妥當,便一路回寢宮。

“聽說此次皇上來玉泉山,還帶了永樂府的樂官隨行,明晚樂官們會在樂坊奏《春江花月夜》呢,到時候咱們可有耳福了。”裴敏雖然喜靜,但對一切能夠增長見聞、陶冶情操的活動都十分熱衷。

“是嗎?那太好了。”王應寧笑道。其實她聽過何止百遍永樂府的樂官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早已聽得耳朵起繭了,然而見裴敏這般興致勃勃,總不願掃她的興。

沁瑤並不接話,只默默想著,若那邪物還會去而復返,藺效必不會讓皇上身陷險境,定會力勸他盡早下山,多半明日一早眾人便會出發回長安,又怎會有機會逗留到晚上聽伶人奏曲。

“阿瑤,你想什麽呢。”裴敏見沁瑤一路沉默寡言,不免奇怪。

“沒事,只有些困乏。”

裴敏伸手到她額上摸了摸,道:“莫不是方才在水邊待得太久,著涼了?”

沁瑤忙笑著將她的手輕輕從額上拿下,道:“我身子骨結實著呢,怎會這麽容易著涼。”

說完,卻見裴敏身子一僵,神情也極是緊張,一徑望著自己身後。

沁瑤和王應寧見了裴敏這副神情,都詫異地往後看去,便見遠遠走來一名年輕將領,身材挺拔,英武非凡,面龐有些略黑,但輪廓算得俊朗。

沁瑤一眼便認出來人便是今日在書院門口見到的那位羽林軍副統領,好像姓許,聽說是安陸公幼子。

那人似乎有事在身,走至三人跟前,只略點了點頭,仍往另一側小徑去了。

沁瑤將視線收回,偷偷看向裴敏,卻見她的神情已發生了變化,由之前的摻雜著幾分別扭的羞赧轉為了灰敗。

沁瑤見她這副模樣,不免暗暗心驚,早上見到這位許統領時,裴敏的表現便有些不自然,方才更是幾近於失態,莫不是早就傾心於這位許公子?

經過這次偶遇,裴敏的情緒再一次低落下來,無論沁瑤和王應寧怎麽一唱一和,有意逗弄裴敏說話,裴敏都未再開過口。

回到寢宮,三人洗漱完畢,上了床躺下,床具寬大,三人裹了自己的衾被,齊齊望著簾幔帳頂,小聲說著話。

“你們還沒告訴我方才瀾王妃和郡主那場風波怎麽收場的呢。”沁瑤轉頭看向王應寧和裴敏。

王應寧咳了一聲,輕聲道:“還能怎麽樣,瀾王妃自然是誠心誠意地道歉,又說自己府中還有一塊往年得的東海寒玉,品相不比郡主的那根簪子差,說一回去便令人取了賠給郡主。”

“那……郡主怎麽說?”她那般喜愛那根杏花簪,就此被人砸個粉碎,怎肯輕易善罷甘休。

裴敏這時終於接話了:“郡主不說話,哭個沒夠,就是不肯遞梯子讓瀾王妃下台,只慫恿了康平公主等人替她做惡人,康平公主不依不饒的,非要將那個李嬤嬤打死了作數。”

沁瑤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這才是郡主的一貫作風嘛。

“後來瀾王妃便問郡主簪子在何處做的,要拿了自己手裏那塊東海寒玉做個一模一樣的還給郡主,郡主聽了這話,一改常態,直說不必了,連東海寒玉都不必賠,她說簪子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做個一樣的就如何。只不肯輕易放過王妃身邊的李嬤嬤,到最後,到底慫恿了康平叫了幾位宮人,將李嬤嬤打了十個板子方才收場。”

王應寧看事透徹,不過短短幾句話,便將個郡主的心思和手段一一剖析明白。

裴敏遲疑道:“我有個猜疑,但不知猜得準不準。”

王應寧聽了這話,默契地一笑,含笑道:“你可能跟我想到一塊去了,你先說。”

裴敏便道:“起初看郡主哭哭啼啼的架勢,我還疑心她定會讓瀾王妃下不來台,並狠狠責罰那位李嬤嬤呢,可誰知她一聽說瀾王妃竟也有東海寒玉,王妃還要去她買首飾的那個鋪子給她做根一樣的,她的態度便馬上變了,不但接受了王妃的道歉,而且未再難為李嬤嬤,我在想,她若誠心追究,那位李嬤嬤恐怕不是只罰十個板子這麽簡單,怎麽都得去了半條命。而她突然中途改變作風,最後草草收場,我覺得裏頭肯定有些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