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第2/3頁)
“回陛下,陛下當真好記性。”
昭元帝默了一陣,忽問:“聽說今夜是你擒住那個賊人頭子?他功夫怎麽樣,厲害嗎?”
“回陛下的話,這些賊人功夫高低不一,臣女擒住那賊人頭子時,他只顧倉皇奔跑,是以看不出本事怎麽樣。”
昭元帝問:“依你看,這些賊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雲浠想了一下,實話實說:“在臣女之下。”
“好。”昭元帝點頭,“那麽這回京郊的亂子,就由你帶兵去平吧。”
此話出,殿上諸人均是驚愕不已。
雲浠擡起頭,訝然地望著昭元帝。
但她沒多說什麽,只拱手:“是,臣女領命。”
兵部尚書步至殿中,有些為難地提醒:“陛下,忠勇侯雲氏女而今只是京兆府隸下一名捕快,未入流,嚴格來說,沒有資格領兵。眼下她要帶兵去京郊,一來,怕是下頭的兵看她沒有品級,不會聽令;二來,不同品階能帶兵的數目不同,自然,陛下若另有旨意,那便好說。因此怎麽帶兵,可帶多少,從哪裏調遣,還望陛下明示。”
軍中規矩森嚴,兵部尚書的提點雖然多事了些,卻是十分必要的。
昭元帝沉吟一陣,道:“沒有品級,那就升一個。也按規矩來,今夜她立了功,先封個……七品翊麾校尉吧。”
“至於帶兵的數目,歸德,你找人從手底下撥兩千給她。”
“是。”
昭元帝靜坐一會兒,忽地道:“朕記得,雲舒廣和宣威當年還有些舊部散在塞北?”
兵部尚書道:“回陛下,正是,不過所剩不多。畢竟……”他頓了頓,“忠勇侯與宣威將軍幾回苦戰,死傷極多,散在塞北的,不過幾百余人罷了。”
這幾百余人,因為四年來雲洛的案子懸而未決,朝廷不敢用,征戰半生,最後淪落為棄將殘兵。
昭元帝道:“雲氏女升了校尉,手下不好沒人,把他們招回來,先歸攏在忠勇雲氏女底下吧。”
殿中諸人皆是怔然。
昔忠勇侯戰死,太子身亡,雲洛因招遠叛變獲罪,滿朝文武都認為忠勇侯府受今上厭棄,要自此敗落了。
可前一陣,昭元帝忽然輕描淡寫地為雲洛昭了雪,朝廷又以為他是終於解了心結,要對忠勇侯府額外開恩。
既要開恩,何不擡舉雲洛,讓他襲了忠勇侯的爵?
晾在一邊這麽久,忽然把侯府的一個孤女升了校尉,這是何意?
女子仕途本就艱難,也不能襲爵,到末了,終歸是要嫁人。
難不成今上的意思,是要一面擡舉侯府,一面打壓嗎?對一個女子,這麽做有何意義?
真是聖心難測,聖心難測啊。
此間事了,夜也已過去了。
天末晨光熹微,昭元帝十分疲倦,喚了琮親王與幾個肱骨大臣去禦書房繼續議事,留下樞密院幾個掌院的在金鑾殿跪著,散了眾人。
雲浠這廂雖被提了校尉,但因事出倉促,還需回府等聖旨,因此也沒多逗留,由一名小太監引著出了宮。
程昶先她一步離開宮禁。
這一夜事多紛繁,他一直沒能與她說上話。
昨夜刀疤人一出現,她為了在匪寇與官兵手中保住刀疤人,不惜豁出命去拼殺。
程昶在竹台上看得清楚,心想,這姑娘怎麽這麽實在。
已兩回了,上一回,在裴府的水榭,她也是這樣。
其實真兇想殺的,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罷了。
她這麽拼了命地為他尋線索,保證人,就不怕自己也被牽連進去?
還是,這就是傳承了幾千年,到了後世,越來越淡薄的所謂恩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
可是,他與她之間,又什麽何恩義可言呢?
他莫名撞入這個陌生的時代,說到底,除了自己,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深處,都是不相幹的。
卻莫名遇到了這麽一個姑娘。
不管怎麽說,先與她道聲謝吧。
程昶等在宮門外,好不容易看到雲浠,正要邁步過去,卻見宮門另一側,有一人亟亟趕過去,對雲浠悅然一笑。
是那個小郡王程燁。
他似在恭喜雲浠高升的事,指了指兵部值房的方向,又喚來一個侍衛,與她一起解釋著什麽。
雲浠一邊聽,一邊點頭,還時不時應上一兩句。
程昶邁出去的步子又收回來。
是了,他怎麽忘了,她昨夜立功,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是該被道賀的。
還是自己萬事不關己太久了,以至於忘了要在意這些身遭事?
程昶頓在原地,沉默地看著雲浠與程燁說著話,一個在心裏藏了數月的感覺漸漸浮起來——格格不入。
是,格格不入。
與身遭人、與身遭事的格格不入。
與這整個時代的格格不入。
只是不知為什麽,今日,此刻,這種感覺格外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