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屋外傳來叩門聲。

程昶猶自愣神,沒有應門。

片刻,房門被人輕輕一推,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問:“小王爺,您已醒了麽?奴婢、奴婢伺候您更衣。”

程昶愣了一下,移目看過去,屋門前立著的竟是一個侍婢打扮的小姑娘。

王府裏伺候的丫鬟多的是,但他這院子裏是沒有的。

從前的小王爺太混賬,成日想著拈花惹草,琮親王怕他像他頭一位沾上花柳病的兄長一樣福薄早逝,從根源上絕了他的女|色——一個侍婢也不給他。

程昶一頭霧水地看著乍然出現的小侍婢,半晌,問:“你……誰?”

“回小王爺的話,奴婢是被王妃派來伺候您更衣梳洗的。”

說著,擡頭覷他一眼,臉倏地一紅,連忙移開眼。

程昶又愣了下,垂目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裏衣是敞著的。他默不作聲地將衣衫一掩,一面下榻一面問:“孫海平呢,叫他進來。”

孫海平就候在屋外,一聽程昶叫他,連忙進屋:“小王爺,您找我?”

“嗯,我出了汗,想洗個澡,幫我打熱水。”程昶道,然後對小婢女說,“你出去吧,這裏沒你的事了。”

可那婢女聽了這話,竟是未動,片刻,垂著眸重復了一句:“回小王爺的話,奴婢、奴婢是受王妃之命,從今以後,要貼身伺候小王爺更衣梳洗的。”

程昶原還沒怎麽在意她這話,這會兒聽她又說了一遍,忽然有點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了。

他有點尷尬,仔細看了這小婢女一眼。

只見她身姿嬌小,五官雖好看,但尚未全然長開,臉上還有點嬰兒肥。

她十分拘謹地在他身前立著,耳根子紅得要滴出血來,或許是因為困窘,雙手揪著衣衫,反復纏繞。

程昶問:“你……多大了?”

“回小王爺的話,奴婢今年十五,上個月剛及笄。”

程昶:“……”

與未成年人發生關系,是要坐牢的。

程昶道:“真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他語氣淡然卻不容反駁,小婢女聽了,不好再做堅持,細弱蚊蠅地應了聲“是”,退出屋外。

待小婢女走遠了,程昶眉心一蹙,問:“怎麽回事?”

孫海平道:“嘿小王爺,您是不知道,昨兒半夜王妃娘娘發慈悲,挑了好幾個可人的小丫鬟來咱們院裏,叫她們輪著伺候您。這是由著您挑通房呢。”

程昶怔住,這麽說,還不止一個?

“都這麽小年紀的?”

“啊,對啊,不然小王爺您喜歡多大的?”孫海平想了想道,“哦,小的想起來了,倒是有個十七的,要不小的叫她過來伺候?”

程昶:“……不用了。”

又問,“她們眼下住哪裏?”

“就在隔壁的偏院裏。”

程昶略一思索:“那就讓她們安心在那裏住著,都是群小姑娘,衣食和工錢不要虧待了她們,就一條,別來我屋裏就是了。”

孫海平一面應了,一面在心中犯嘀咕,這是咋了?他家小王爺戒女色,戒出佛性來了?

但他不敢多問,依著程昶的吩咐擡了浴桶進屋,等他沐浴完,伺候好他更衣,剛著人備了膳,一早出門去打探消息的張大虎就回來了。

“小王爺不是讓小的盯著大理寺那邊麽?今早上的消息,昨兒半夜,大理寺的刑牢裏,秋節當晚鬧事的匪寇,一下死了十幾個。”

程昶問:“怎麽死的?”

“具體不知道,聽說有的是自己服毒,有的是經不住用刑,不過,當夜圍殺刀疤人的那八個殺手,都死了。”

看來又是滅口。

程昶沉默下來。

這兩天事發頻頻,秋節當晚,刀疤人本來要來找他尋求庇護,無奈途中卻被真兇派來的八個殺手截殺,雲浠無奈之下,只得放走刀疤人,留住殺手。

這八個殺手被當做鬧事的賊人關入了大理寺刑牢,不曾想,僅一日間,竟全部被滅口。

金陵城中,有本事把手伸到大理寺的人不多,除去少數朝廷要員,大概就只剩幾個親王郡王了。

可是,程昶想,他不能這麽盲猜。

這又不是做學術調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這是保命的事,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刀疤人,從他口中問出線索。

一念及此,程昶當即起身:“走,去忠勇侯府。”

剛出了院門,他想起早上的事,不由退了兩步,問跟在身後的張大虎和孫海平:“我這麽去找雲浠,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琮親王妃因為他和雲浠走得近,已斥了他兩回,今早莫名往他房裏塞通房丫鬟,八成也是因為昨夜撞見他與雲浠一處,誤會他對雲浠有意,想借著小丫鬟,斷了他的心思。

張大虎沒答話。

孫海平道:“有什麽不合適的?小王爺您是什麽身份,屈尊去那破落戶,是給他們長臉,怎麽著,他們還敢嫌棄了?怕不是吃了雄心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