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第2/3頁)

“來了?”昭元帝擱下手中筆,指著早已備好的椅凳,溫聲道,“坐吧。”

“不敢。”琮親王卻道,“臣有罪。今日進宮,特來向陛下請罪。”

他奉皇命領著宗室們去白雲寺祭天祈福,後來程昶出了事,他在白雲山滯留了七日,這七日間,今上非但調動禁軍幫他尋人,他一回到金陵,還特派人到王府上問候。

琮親王與昭元帝雖是親兄弟,到底君臣有別,按說琮親王得此天恩浩蕩,哪怕心中悲慟,回到金陵,也該第一時間進宮謝恩的,可他非但沒有這麽做,還一連稱病數日,閉門謝客。

“平修。”半晌,昭元帝嘆了一聲,喚了琮親王的字,“你可是還在生皇兄的氣?”

“你是不是在怪朕,是不是覺得年初昶兒落水,你進宮請朕細查,朕就該查個水落石出的?可昶兒落水畢竟才過去半年,朕想著,凡事終歸要緩一緩……”

“臣不敢。”琮親王道,“陛下是社稷之主,遇事必定有諸多考量,怎麽做,如何做,都該三思而後行。”

“還是你心中覺得,昶兒今次遇害,是因朕縱容慫恿所致?”

琮親王聽了這話,不由苦笑:“陛下何必拿這話才激臣?”

“其實你如果這麽想,朕心中反而好受些。”昭元帝道,“金陵城裏,能做出這些事的,統共就那麽幾人。昶兒……也不知是擋了他們其中哪個人的道。”

他是皇帝,若真想查,哪有查不出來的道理?

“可是朕的身子已大不好了,眼下儲位懸而未定,朝綱正是脆弱。這案子,若死命往下查,牽一發而動全身,朕的皇子、肱骨大臣,怕是誰也不能有善果。若能妥善處置了還好,若是不能,後果不堪設想。百年江山,莫不能毀於一夕。昶兒的事,只能一點一點地來。朕允諾你,待來日,朝綱漸穩,朕一定會還昶兒一個公道,犯下此案的,無論是誰,朕絕不姑息。”

他是兄長,是皇帝,而他是親王,是臣屬。

龍椅上坐久了的人,到老了,能把話說到這份上,已是足夠了。

何況親王的身份實在太微妙,動輒招帝王嫉恨。

這些年下來,琮親王一直做得很好,不說做小伏低,有些罪責擔一擔,故意犯一些無足輕重的過錯,散去大半人心,也能活得安穩。

甚至昶兒,他也把他養得沒那麽合意。跋扈一些,懵懂一些,只要不是大奸大惡,等日後懂事了,好生在王府裏呆著,無論皇位上的人怎麽換,他都能一世無憂。

親王的權利的帝王賦予的,他們兩兄弟在前一朝的皇權風雨裏相攜而行,共經生死,情分非比一般,但那都是前半生的事了,而今昭元帝信任他,擡舉他,對他仁至義盡,恰逢這個儲位動蕩的時機,他該讓步體諒。

琮親王默立良久,然後合袖,對著昭元帝深深一揖:“臣弟明白陛下的難處,也請陛下切莫憂心傷身,多多保重龍體才是。”

話頭點到為止

昭元帝頷首,另提起一事:“聽說這大半年來,昶兒與忠勇侯府的雲氏女走得有些近?”

琮親王沒作聲。

昭元帝又道:“朕原還不信,想著他們兩人,能有什麽交集?哪知道方才進宮,雲氏女竟執意請命,要帶兵去找昶兒。朕……準了。”

琮親王淡淡道:“哦,可能雲氏女感念昶兒曾為宣威將軍伸冤,是以想要回報。”

昭元帝笑了笑:“兒女間的事,你這個當爹的,尚不如朕這個做叔父的上心,上個月,皇祖母還問起昶兒的親事,朕想著昶兒也不小了,等找到他……”

略一頓,像是才發現琮親王仍端然立著,又指了一下他身後的椅凳,說:“快坐吧。”

琮親王於是合袖一揖,依言坐了。

雲浠與程燁離開綏宮,二人約定酉時相見,爾後雲浠先一步往城門去,程燁則回在京房調派人手。

到得城門,雲浠微微一愣,除了孫海平與張大虎,沒想到田泗、柯勇,還有田泗的弟弟田澤都已在此等著她了。

田泗道:“張、張張大人,聽聞,雲校尉您要去、要去尋三公子,特允了我與、與柯勇的假,讓我們來——幫著您。至於阿、阿澤……”

“在下聽家兄提及此事,得知雲校尉又要離京,在下這些日子得閑,可去府上幫忙照料,還請雲校尉放心。”田澤接過田泗的話頭,溫聲道。

雲浠聽他這麽說,想到秋試已過,如今只等放榜結果,便不與他多客氣,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

不多時,日暮已至,程燁帶著數十兵馬過來了。

見了田澤,他微微一愣,招呼了聲:“望安兄。”他二人是至交,平常素有來往,一時想到田澤田泗與侯府的淵源,程燁了然,多提醒了句,“那侯府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