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第2/3頁)
程昶微頓了頓,忍不住擡起頭,又看了雲浠一眼。
棣棠花後的一段雪膚,清透得像霜。
雲浠見程昶目光有些失神,不由問:“三公子可是身子不適?”
她的聲音清淩淩的,也好聽。
程昶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默了半刻,道:“沒有。”
隨即垂眸把手上的狀子仔細看了一遍,確定無誤了,交給一旁的劉府尹,說:“找人抄錄兩份,一份你留著,余下兩份送到金陵。”
劉府尹應道:“是。”
他這個人,有點好鉆營,京裏什麽人當官,什麽人得勢,心裏一清二楚。
想到程昶明早即將回金陵,不由憶起上回在東海的事。
上回三公子回京,鋪排已然很大,這回相當於死而復生,鋪排想必該更大才是,是以問道:“殿下明日回京,陛下、琮親王殿下、陵王殿下,想必都會至城門相迎,可揚州這裏只有區區數十翊衛司禁衛護送,未免寒磣,殿下您看,是不是要從附近的駐軍再調兩千兵衛?殿下如果覺得妥當,下官這就派人去駐地打聲招呼,順道再讓人給京裏殿下您的發小稍個口信。”
“我的發小?”程昶一愣,“誰?”
劉府尹道:“就是原禮部郎中,周洪光家的五哥兒,周才英。”
又補充說,“殿下有所不知,這位周家五哥兒去年升任了鴻臚寺少卿,掌迎賓事宜。”
程昶怔住了:“周才英還活著?”
劉府尹沒聽明白。
這是什麽意思?
不活著難道還該死了麽?
是以答道:“活著啊,活得好好的。”
也不怪他不明白。
當初陵王正是借著程昶“失憶”,利用周才英,把程昶騙去皇城司放的火。
程昶其實知道,周才英未必就是存了心要害他,不過是柴屏如何吩咐,他如何做罷了。
但周才英當時不清楚把程昶誘去皇城司的惡果,之後發現程昶“葬身火海”,必然能回過味來。
陵王與柴屏的手段都十分淩厲,周才英既參破他們的齷齪事,他們為何不殺了他滅口?
這個念頭一起,程昶就明白過來了。
因為周才英見過程旭——
“有回太皇太後帶我們上寺裏,殿下您說要溜出去獵兔子,跑遠了,還受了傷,好在撞見了那孩童,他非但幫您止了傷,還背著您回來。後來再去明隱寺,您說您要報恩,就偷偷帶著我與淩兒妹妹去找那孩童。”
“那時候年紀小,小人和淩兒妹妹也就隨您去見過那母子二人兩回,淩兒妹妹後來也將這事忘了。”
是了,他“失憶”了,余淩當年年紀太小,周才英,或許是唯一一個記得程旭樣貌的人。
而陵王登大寶前,最後一個該除掉的人,就是程旭。
周才英不便殺,陵王還要留著他認人呢。
程昶忽然問:“我在揚州的消息,你已派人傳去金陵了嗎?”
劉府尹道:“回殿下,下官一刻也不敢耽擱,一回到府衙,就派人去傳信了。”
壞了。
程昶驀地站起身。
周才英是證明自己為人所害最有力的證人。
只要周才英肯招供,不說扳倒陵王,起碼能讓柴屏血債血償。
眼下陵王得知他活著,一定會派人追殺周才英。
早知如此,他該讓人將這消息壓著的。
程昶問:“田泗呢?”
“田校尉在公堂裏與小郡王一處呢。”劉府尹道,立刻又說,“下官這就去傳他。”
馮屯馮果見程昶似有要事,知情識趣地退下了。
不稍片刻,田泗便過來了:“殿、殿下。”
程昶點了一下頭,吩咐劉府尹:“你去備三匹快馬。”對田泗道,“你立刻去皇城司找衛玠,讓他帶著皇城司的人,以金陵竊賊出沒為由,在周府一帶巡視,務必保住周家一家的安危。”
“是。”
程昶又問雲浠:“周府的具體位置,你可知道?”
雲浠點頭:“知道。”
程昶被害之前,就是與周才英一起,去年雲浠從嶺南回來,第一時間就去周府找過周才英。
“離周府最近的城門是哪個?”
“城東。”
“好。”程昶點頭,“我們走。”
周才英這個人,其實不蠢,當時他一察覺到皇城司內外衙的通道有埋伏,立刻就逃了。眼下程昶活著的消息傳回金陵,他知道自己深陷危境,必然會往城外逃。
雲浠雖不知道程昶具體是要做什麽,但也猜到他是想保住周才英這個證人,並不多問,只管跟著他往府衙後門走。
劉府尹跟在一旁,獻計道:“殿下,您與將軍獨自回京,未免有些危險,不如告知小郡王一聲,由他帶著兵馬一起?”
程昶略一頓。
程燁為人正直,若是尋常瑣事,找他幫忙未必不可。
但他和陵王之間積怨已深,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裏頭水太渾,旁人未必願意攪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