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陵王問:“因何鬧起來的?”

“說是輔國將軍有個遠房外甥昨晚在京兆府的大牢裏暴斃了,將軍因此過來向陛下討要說法。”

程昶聽了這話,心神稍稍一凝。

早上宿台提這事的時候,程鳴升的外甥還好好活著呢,這麽快就東窗事發了。

陵王眉頭微鎖:“他要討說法,自該向京兆府與三司討去,擇在今日鬧什麽?他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

“稟殿下,輔國將軍前幾日已向京兆府要過人,但他這名外甥似有案子在身,京兆府不願輕易放人,輔國將軍於是又告到三司,那邊受理此案的是大理寺卿計大人……”

陵王了然,計倫這個人他知道,從前是鄆王的走狗,後來鄆王倒了,似乎又認了程昶為主。

“計大人想著,這案子畢竟涉及宗室,若要辦妥,還當請教陛下的意思,但五殿下祭祖大禮在即,陛下未必有工夫理會,是故大人決定將此案拖後兩日,打算等祭祖禮過了再將折子遞上禦案,沒想到這還沒等到祭祖禮,輔國將軍的外甥人就沒了。”

“陵王殿下有所不知。”這時,一名聞得此事的宗室越眾一步,朝陵王揖下,“程鳴升這位遠房外甥下官識得,名喚車儒,外甥只是對外的說法,事實上他是程鳴升的親生兒子,因輔國將軍府上前後三個都是閨女,車儒是唯一一根獨苗,是以程鳴升才鬧得這麽厲害。”

這話出,周遭的宗室面面相覷,一忽兒有人私語道:“就說呢,不然怎麽鬧到陛下跟前來了?”

然而又有人緊接著道:“就算是親兒子,也不能這麽鬧啊,今天是什麽日子?他還帶著兵,他不要命了?”

侍衛請示道:“陵王殿下,您看可要立即將此事稟報陛下?”

陵王稍作沉吟,問:“程鳴升帶了多少兵馬上山來?”

“約有數百,眼下暫被侍衛攔下來了。”

“父皇與五弟眼下正在靈音殿頌經,不便打擾,你且將此事先稟於南安王世子,寧遠將軍程燁,讓他派翊衛司的人下山查探,等父皇從靈音殿出來再作定奪。”

“是。”

陵王又看向宗室們:“諸位且遵父皇的吩咐,移步去月靈台吧,莫要將此等小事掛在心上。”

月靈台在明隱寺西側,建在一片山間花木之中,中設多間禪房與靜室。

供陵王休憩的靜室在一個單獨的院落中,陵王一步入院中,面色便沉了下來,問迎上來的曹源:“程鳴升到底怎麽回事?”

曹源道:“屬下埋伏在山下的人說,看樣子……是要反的意思。”

靜室中,羅復尤與單文軒已等候在內了。

單文軒聽到一個“反”字,嚇了一跳,忙問:“誰要反,除了我們,還有誰要反?”

陵王看他一眼,稍蹙了蹙眉,今日裴銘在金陵主持大局,沒有來明隱寺,這個廢物倒是跟來了。

但他沒說什麽,接過羅復尤遞上來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問:“不是說程鳴升只帶了幾百人來?怎麽反?”

“幾百人只是明面上的。”曹源說道,“輔國將軍另還埋伏了八千人在明隱寺西北。”

“八千人?”陵王一愣,“程鳴升哪裏來的這麽多兵馬?”

便是算上輔國將軍府的全部人手,統共不過五千人罷了。

曹源道:“他與西山營的遊騎將軍聯手了。若不是我們的人早就在平南山布下天羅地網,只怕發現不了此間端倪。”

“確定是與遊騎將軍聯手?”

“確定。”

陵王聽了這話,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遊騎將軍他知道,明面上誰的人都不是,私底下聽命於宣稚。

陵王原以為這個程鳴升是程昶暗中備下的奇招,畢竟依程昶的脾氣,知道昭元帝要誅自己,不可能坐以待斃。

眼下看來,輔國將軍鬧的這一出,竟不是程昶安排的。

陵王喟然一嘆:“看來論心狠,本王尚不是父皇的對手。他老人家為了要明嬰的命,當真是下了死手。”

一旁的曹源與羅復尤皆默然,唯有單文軒一頭霧水:“什麽意思?輔國將軍動兵,關陛下什麽事?不是三公子安排的嗎?”

單文軒想得很簡單,眼下五殿下回京,被逼上絕路的有兩人,陵王與程昶,因此想要反的,也非他二人莫屬。

輔國將軍即便再跋扈,區區數千兵馬,哪裏敢真的反了昭元帝?

因此他今日敢帶兵來明隱寺,上頭一定有人指使。

輔國將軍既然不是陵王的人,想必一定是三公子的人了。

羅復尤解釋道:“單大人錯了,今日輔國將軍這一出,其實是陛下的手筆。”

單文軒更不明白了:“羅大人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輔國將軍帶著八千兵馬來明隱寺,是陛下吩咐的?陛下自己安排人來反自己,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