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2頁)
“不過如今倒是好了,”他道,“昆侖的弟子如今也越來越多,師姐又將飛升,想必以後會越來越好。”
“嗯。”溫斂低聲道。
“你別看他們一個個沒大沒小、叫囂著要同師姐比試,”辜南野笑,“其實他們最怕的就是師姐——師姐冷下臉的時候,真能發抖。”
“她很兇嗎?”溫斂生出一絲好奇。
她以前脾氣一直很好。
一本經文同南葛弋繁復講上數遍也保有耐心,就算惹了她發火亦是轉眼就忘。在練武場中,更是從不鬧脾氣,再苦再累也都自己咬牙咽下。
“倒不是兇,”辜南野道,“師姐很少發火。”
“但是下手特別狠。”
“初時有人不服她首徒的位置,故意落她面子疏於習練,”他回憶道,“後來被師姐拽到練武場上打了三個時辰,直把他打得在榻上躺了三個月——就沒人再敢不服了。”
“但這事也不是光打就能讓人福氣的。”
“師姐對別人狠,對自己就更狠,”辜南野感嘆,“那些年裏,師姐每日只睡兩個時辰,不管什麽時候來練武場,都能見著她。”
“外人總說我師姐是不世出的修道天才,可我們都知道,壓根不是。”
辜南野望著遠處:“師姐如今的修為,是當真靠著勤勉一點一滴練出來的。”
“……也是師姐,領著我們一直往前走。”
溫斂沒說話。
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太過陌生。
在他沒有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這幾十年來,他不知道她流了多少滴汗、咬了多少次牙,才能那樣輕而易舉地站在人前。
在孤鴻境,他總覺得自己能一直護著她。
可是最終,卻總是她站在前面。
如今,更是站在了整個昆侖仙門之前。
*
又繞過一處小徑,辜南野指了指前邊的一處山壁。
這山壁光滑如鏡,如刀削斧劈一般平整。
上書兩句詩詞“下視塵寰一培塿,揮斥八極逍遙遊。”
就是那個“遊”字缺了下半截,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了那塊石壁。
“真君您看,”辜南野道:“那是幾十年前,師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禦劍給削的。”
“她自小不喜歡使劍——當年師尊讓她走劍修的路子,可她練了一天的劍就罵開了。”
“後來一氣之下就削下了那半塊石壁,從此再也沒碰過劍。”
這一路走,辜南野就一路同溫斂說著燕妙妙的事情。
譬如她五十年前修煉法陣時誤燒了一片藥園,野火將一整塊地的靈力燒盡,如今便換種了地瓜。
譬如她總是逃早課,每每被師尊逮著,就以自己摔下山崖留了頭疼的後遺症為理由。
譬如她與丹房的明黎師叔時常吵架,因為她每次去找他都會偷摸順走丹藥。
當然也有辛苦的事情。
也曾因為習練過度而累暈在練武場上。
也曾因為擅自下山而被罰抄了五百遍經書。
也曾因為修煉操之過急而走火入魔廢過修為。
他隔了五百年的時間,從別人口中重新開始了解她。
溫斂回身看了看昆侖仙門的山水草木。
和孤鴻境截然不同。
在他沒有找回她的這數十年中,她披霜覆雪、負重獨行。
有些怨恨自己沒有盡早找到她,讓她獨自走了這麽遠。
卻也有幾分慶幸沒有盡早找到她,讓他越過百年終能窺見真實。
她和以前不一樣,卻終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