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燕妙妙醒了。

睜眼的時候,只覺得腦子有些發脹,別的地方沒什麽異常。但是空氣中淡淡的酒香味仍將昨夜的片段漸漸勾了起來。

隱約記得……溫斂給她洗腳來著。

她頓了頓。

——大概率是做夢。

剛從榻上起身,卻聽見外間有了動靜。

隔著內間的屏風,一道朦朧的人影緩緩從羅漢床上起身。

“醒了?”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

“你昨晚在這睡的?”燕妙妙有些詫異。

“嗯,”溫斂的聲音略帶幾分低啞,鼻腔裏逸出一聲笑來,“你不記得昨晚上你硬拉著我不讓我走了嗎?”

——完全不記得。

其實穿書之前燕妙妙的酒量還是可以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不過是喝了幾碗酒釀居然醉了。

說出去都有損她的名聲。

“你先洗漱,”溫斂起身,“我回房了,等會咱們出門。”

關門聲傳來。

燕妙妙再躺回榻上,開始細細回想昨晚上的事情。

記憶零碎。

最完整的是她還在小攤上吃酒釀——半熟的雞蛋和滾燙的甜湯倒清晰得很。

後來……後來溫斂就把她帶回了客棧。

然後她不知道怎麽回事又喝起來了?

正拼命試圖回想昨晚上到底有沒有在溫斂面前幹出什麽失禮的事情時,急切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妙妙,白尾不見了。”

*

溫斂從白尾房間的榻上尋到了一撮灰毛。

兩人施法循著這灰毛的氣息一路追出了客棧,直追到了城外。

半山坡上,茂密的叢林野蠻生長著。

樹影沉沉,將好端端的日頭死死擋在外邊,硬生生在山中扯出了一大片陰郁。樹林之前,是漫山凸起的墳包——雜草灰敗、墓碑歪斜、久無祭拜。

白尾的氣息斷在此處——亂葬崗。

“氣息已經開始消散,”溫斂手上不斷催動著法訣,試圖增強白尾氣息的聯系,“白尾應當昨夜就來到了此處。”

燕妙妙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此處泥地上的痕跡。

除了她與溫斂的腳印之外,這泥地上還有一雙不甚清晰的鞋印。鞋印痕跡不重,前後腳掌深淺差不多——白尾是穩穩地走到了此處。

沒有追逐、沒有急切。

白尾很聰明,防備心又很重,在明知自己術法不強的情況下,不可能自己在深夜跑出客棧、來到此處荒山。

——應當是被迷惑了心智、引到了此處。

燕妙妙在這亂葬崗上轉悠起來,試圖尋找線索。

草叢將大部分的痕跡遮擋,燕妙妙轉悠了半天,才終於在叢林邊緣的空地上見到有些許白色粉末狀的東西。

磷酸。

這是鬼火燃燒後的痕跡。

燕妙妙緩緩起身。

“真君,咱們再去瞧瞧你要報恩的那個書生,”她道,“我總覺得,白尾在亂葬崗失蹤,和那書生身上的鬼氣脫不了幹系。”

白尾與冥界毫無瓜葛,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在亂葬崗失蹤——尤其此處還留有鬼魂出現過的痕跡。

唯一能搭上邊的,就是昨日書生身上的鬼氣。

而等到兩人趕到那書生的家裏時,不出意料地發現,那書生也不見了。

一人一妖,同時在昨夜失蹤,絕不可能是巧合。

“你別太擔心,”兩人坐在書生空蕩蕩的屋子裏,溫斂眼見著燕妙妙擰緊的眉頭這一路都未放松,便安撫道,“白尾的氣息雖消失不見,但是仍能追到亂葬崗——證明他至少還沒有生命危險。”

燕妙妙絲毫不減擔憂。

她磨了磨後槽牙:“他是我從妖界帶回來的,我得為他負責。”

溫斂頓了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書生空蕩的桌案前,執筆蘸墨寥寥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接著一袖撂下,那紙便自行疊了起來,轉眼便飛出了窗外。

“此事與冥界怕是脫不了幹系,”溫斂道,“我同冥界往來不多,方才給滁雲道君遞了信,讓他盡快過來。”

沈翹交友廣泛,同冥界的鬼王鬼差亦是相熟,有他出面,這事應當好辦許多。

冥界與其他幾界的關聯極弱,掌管六界生死,地位之高超於仙界,便是溫斂,也沒辦法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去問冥界要人。

“嗯。”燕妙妙點了點頭,情緒仍然不高。

他坐在燕妙妙旁邊,伸手攬著她。

“今夜咱們去亂葬崗瞧瞧,白尾一定無事。”

“好。”

走出書生的屋子之後,不知道是溫斂一直的勸慰有了效果、還是日頭照在身上生了幾分溫暖,燕妙妙懸著的心緒略微緩和了些。

而方才因為走得太急而忽略掉的道邊的情景,也逐漸進入了眼簾。

道邊的商鋪小攤中,堆了不少紙錢元寶。

溫斂與燕妙妙對視一眼——今夜正是七月十五,盂蘭盆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