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火美人(第3/6頁)

“你是誰,連武功都不會,看上去就無趣極了,還敢跟我搶姐姐!你不知道我姐姐最討厭的便是無趣的呆瓜嗎!”林奉紫小時候個兒就高,揮著鞭子把小美人打跑,“接招!接招!”

最可惡的是,她把柔弱的小美人趕走後,回來還自個兒扮成了柔弱的樣子。雪芝迄今還記得,她當場笑得跟朵花似的,說:“姐姐,我們好久不見,你近日可好?”從這一刻起,奉紫在雪芝心中再無形象。使心作幸,步步為營,還喜歡裝模作樣,到處認親,真是個厚臉皮的媒婆痣林美人!

直至今日,林奉紫居然還如此叫,雪芝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兒,一臉不悅:“誰是你姐姐?我說了,我們不讓房。”

奉紫微微一結眉,一臉被傷害的表情:“姐姐,不要這麽對我。”

原雙雙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雪芝,冷笑道:“我還說是誰,原來是重蓮的女兒。你爹爹已經去世,你還來英雄大會做什麽?小孩子回家守著靈牌積點德吧,不然你爹濫殺無辜造的孽,還得由你來償。這房我們也沒說要你們的,我這便去找——”頃刻間,腰間的長鞭一抽,原雙雙及時纏住重雪芝的手腕,雪芝原本刺向她的長劍,不偏不倚地指向重火宮的人。雪芝用力抽手,但鞭子似長了牙的荊條,越纏越緊。原雙雙笑道:“我不是習劍出身,但我還清楚,這劍不能這麽拿。重少宮主,到底是您的劍太弱,還是重火宮的劍法空有其名呢?”

“不準你侮辱我爹爹!”

“是你暴寡脅弱在先。”

“那是我和林奉紫的私仇,不要大娘你來插手!”

原雙雙素來愛美,一聽“大娘”二字,臉“唰”地變色,揚手欲扇雪芝耳光——然而,手掌幾乎要打到雪芝面上,卻突然停住。她的手腕被三根指頭捏住。

出手之人是穆遠。他甚至沒有看原雙雙,只道:“放開她。”

原雙雙不理睬他。但無論她再怎麽動手臂,手腕都被無形的枷鎖銬住,無法動彈。她只得松開纏住雪芝的長鞭,揮向穆遠。穆遠伸手接住長鞭,鞭子繞他的手掌纏了幾圈。他用力拽住,另一只手並未放開,兩個人開始較勁。原雙雙力氣自然不敵穆遠,不一會兒額頭上便滲出細汗。

這時,一個算盤放在兩個人的手上。

“再繼續下去,雙方都會被取消比武資格,兩位還是掂量著點。”

奉天客棧齊老板,年輕時也是一代風雲人物。如今胡子花白,威信尚在,他和英雄大會的各大主辦者交情匪淺,且約法三章,參賽者不得在客棧裏鬧事,違者除名。於是,原雙雙只得作罷。穆遠向她拱手,然後和雪芝回到位置上。

剛一坐下,雪芝發現穆遠的手已受傷,手心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紅點。可經她提示,他也似毫無痛覺,在拭手布上蹭蹭。雪芝忙抓住他的手腕:“你可真是沒心沒肺,那大娘的鞭子上萬一喂了毒,可怎麽辦?”

“此地人多,她沒這膽量。”穆遠拾起筷子,“吃飯吧。”

“沒中毒也得包紮,別動。”

雪芝也不管他是否願意,用一只手肘把他的胳膊壓在桌子上,從懷中掏出藥瓶,咬開紅色小塞兒,抖了一些粉末在他手上,又抽出一卷紗布,替他慢慢纏上。穆遠只得任由她處置。他的唇無色卻飽滿,抿成一條縫。客棧門外,人群如潮,風剪了落花金葉太匆匆,萍蹤浪影若芙蓉。但此刻,閶闔風自西南來,河上鱗波泛起,他所能看見的細微改變,也只有她被風輕微揚起的鬢發,她認真包紮時輕絞的眉峰。

過了許久,她拍拍手,用袖子擦擦汗:“好了。”

“多謝少……”

他言猶未畢,只聽見客棧二樓傳來一陣呼聲:“輕眉,臭小子!不要跑!把我老婆的發簪還給我!”

“豐伯伯的教誨,晚輩此間受用也。只是這會兒不趕趟兒,晚些她也不見了影兒!”話音是從樓道間傳來的,清亮年輕,在耳邊吹過一陣曉夢湖聲。伴著腳步聲咚咚響起,一個少年坐在二樓樓梯扶手上,順勢一溜煙滑下來。

雪芝擡頭,一眼看見那張筆花尖淡掃輕描而出的臉。

“輕眉,老大不小了,給我規矩一點!”二樓的中年男子喊道。

這位叫輕眉的少年擡頭望著二樓,搖搖手中的銀鸞發簪:“謝謝豐伯伯!”扔下這句話,徑直跑出客棧。

他跑得興致高昂,似乎看不到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在看他。其實他打扮得並不花哨,渾身只有青白二色,發帶也是青色。只是,何為春風細雨走馬去,珠落璀璀白罽袍,這股子風華正茂的少年氣兒,不由得令旁人露出羨妒之色,抑或心生向往。

“唉,臭小子,還以為他懂事了些!”樓上一聲嘆息,便再無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