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像這種都要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有些事真的說不通。

他們所堅持的規矩能一直堅持幾十年,並且年紀越大越固執,簡直可以稱呼一句老頑固。

舒清嫵壓根就不會為這種老頑固生氣,她只是頗為高雅地坐在禦台之上,淡淡看著台下眾生。

台上台下,皆是大戲。

跟舒清嫵一樣,蕭錦琛也頗為淡然。

聽到這老頑固的話,蕭錦琛顯得頗有些興致:“這位……”

國子監祭酒立即就上前稟報:“這位是興安省李定康。”

蕭錦琛低頭翻了翻案頭的卷宗,然後擡頭對這位老頑固說:“李貢生,你為何有此一問?且知殿試一事關於你們每個人的前途命運,禦前奏對必要完美無缺。”

言下之意便是,他浪費了自己的禦前奏對機會,也浪費了別人的。

聽到這話,他身邊的幾個貢生都略有些不滿。

大家也是沒想到,他說點啥不好,突然起身說起了什麽男尊女卑的事來。

這是大齊剛立國時就定下的規矩,對大齊來說就是國法,也是家規。高祖純皇後可以南征北戰,可以主持科舉,那為何其他女子不成?

私下裏說一說議論一番倒也罷了,但在大殿之上,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實在是有違人心。

果然,蕭錦琛話音落下,就有一位年輕的書生站起來反駁他:“這位李貢生,今日殿上就有一十八位女貢生,你以為她們的會試成績如何?是否皆不如你?”

老貢生頓時面紅耳赤,他自持年紀大,在縣學裏的年輕貢生們都不好當面反駁他,對他只能忍讓。

他習慣了旁人的“尊敬”和“退縮”,總覺得天底下的人都得如此,便是皇帝,不也只是個年輕娃娃,難道還要不給他臉面。

然而他卻想不到,皇帝根本就沒必要跟他多說一句廢話。

那個年輕貢生原來根本不認識他,只是被蕭錦琛這麽一提醒,頓時覺得這老頭面目可憎。

明明大家可以討論些實事民生,可以讓陛下看到自己身上的優點,現在被這老頭一弄,又只能退回到百多年前的殿試評議上去。

難不難受,窩不窩火?

那年輕貢生這麽一想,言辭頓時就犀利起來:“您都是這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是看不清實事,女子能經商、科舉、讀書、學醫,甚至可至軍中為將,又為何不可坐於朝堂之上,聽一聽禦前奏對?”

年輕人語速快!快,說話清脆犀利,他一語中的,讓那老貢生差點沒氣昏過去。

“你!你強詞奪理。”

他最後只能如此一言。

原本只是想在殿試上讓陛下看到自己,聽到自己不一樣的聲音,卻被這毛頭小兒攪和黃了。

老貢生自然是氣不過的。

然而看不慣他的不止是那年輕貢生一個,坐在第一排有一位三十幾許的女貢生起身,先對蕭錦琛和舒清嫵行禮,然後才去看那老貢生。

“這位李貢生,請問您會試多少名?”

這位三十來歲的女貢生頭上戴著平定四方巾,看不出是否成親,但她跟其他的女貢生不太相同,她是在場十八位女貢生中唯一一個穿著襖裙來的。

書院裏也會發正式的襖裙學服,可大凡女子學生都是私下改為男式長衫學服,以免被人指指點點。

這位女貢生倒是很坦蕩。

舒清嫵頗為認真看了她一眼,也低頭去翻卷宗。

國子監祭酒立即道:“娘娘,這位貢生是盛京胡秀娘。”

舒清嫵點點頭,翻到盛京這一本,飛快掃了一眼。

胡秀娘今歲剛剛三十二,已成親,膝下有一兒一女,家住盛京西市新巷口。

舒清嫵頗為意外,擡頭看了看蕭錦琛。

蕭錦琛對她道:“繼續看。”

此時台下,那老貢生似乎完全沒有聽懂胡秀娘的問話,自顧自得意洋洋:“老生二甲一百一十三名。”

本次殿試一共取會試前二百四十八名,也就是說,這位李貢生成績不上不下,剛剛好在中間位置。

難怪這麽得意呢。

考了三四十年,就今年取中了貢生,肯定高興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若他再清醒一點,沒那麽興高采烈,一定能清醒的認識到,胡秀娘之所以會站起來問成績,肯定是因為相當有底氣。

她的成績要麽傲視群雄,要麽也是二甲前列,否則根本不會起身反駁。

舒清嫵就看她垂眸躬身,恭恭敬敬行禮:“這位李貢生的會試成績相當不錯,不過……”

她頓了頓:“不才在下會試二甲第四名。”

她話音落下,滿堂震驚。

貢生殿試座位順序是錯亂的,除了比較熟的和特別出名的人,其余的人大家都不怎麽記得姓名,若非胡秀娘這個名字一看就是女兒身,成績又那麽亮眼,被許多人記在心裏,否則國子監祭酒大概也是不記得!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