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小小信鴿輾轉飛過幾個驛站,幾日之後,信鴿腳上的小信筒被送到宮墻之內,最後再由太監一路遞送,最後遞到了太子蕭玨眼前。

蕭玨今年不過十四歲,卻是舉止得體,氣定神閑,端的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不過待看到那份密信,蕭玨面上的淡定就被打破了。

“下頭的人是不是當孤是死的?這樣信口胡謅的信也敢往孤面前遞送?”

此時殿內只有東宮的輔臣和幾個忠心可靠的太監,所以蕭玨才卸下了人前的偽裝,罵完仍不解氣,把密信團做一團,隨手扔在了地上。

“殿下莫要生氣。”太子少保一邊勸,一邊撿起紙團展開看了,看完之後他也不知道從哪裏勸起了。

早在數月之前,東宮得到消息,說貴妃那邊派了人去北邊打探太子的小舅舅,也就是沈時恩的消息。

這種事由來已久了,原因無他,蓋因為當年的風波裏,沈時恩被皇帝留到了最後,無人知道皇帝想如何處置他的時候,沈時恩卻忽然在死牢裏暴斃了,且死狀也很淒慘,乃是撞墻而亡。頭骨都被撞裂了,面容也扭曲了,只依稀能辨認出和沈時恩有六七分相似。

同一夜,被禁足數月的沈皇後於長春宮自縊而亡。

當時正是沈國丈謀反事發的風口浪尖,皇帝秘密處死了國丈和其長子後,卻沒處置沈皇後,連她的封號位分都沒動,只讓她禁足而已。

到底曾經是恩愛夫妻,皇帝悲痛之下沒有再追究沈時恩那蹊蹺的身死。

但是皇帝不追究了,其他人卻是要追究的。宮裏有子嗣的妃嬪們首當其沖。

蓋因沈時恩威名雖遠不如其父兄,到底也是長在軍營裏的。若是讓他得了一線生機,他朝起復振臂一呼,那也是一呼百應。蕭玨就還是從前那個背靠整個沈家軍、不可撼動的太子。

這些年從京城派出去搜尋沈時恩的人馬,沒有上百批次,也有好幾十了。

而就在眾人都肖想著太子之位的時候,皇帝卻奇跡般地沒有廢太子,反而自從那件事之後,逐漸地開始放權給他。

但那權利到底有限,不過是上朝議事之類的罷了,並沒有批閱奏折、監國輔政等實權。

不然蕭玨這樣的,生下來就被立為太子的,長到現下十四歲,手裏的握著的權利早就能把那些人派出去的人都消滅在半道上,連京城就甭想出。

可是他沒有那麽大的能力,便只能派自己的人在外頭截殺那些暗探。

數月之前,貴妃派出去的探子似乎得到了他小舅舅的消息,蕭玨自然不能放過,讓暗衛帶著人去截殺,也去驗證。

沒想到他去的人晚了一步,貴妃的探子居然都讓人殺幹凈了,據說是和什麽山寨裏的土匪發什麽火拼,同歸於盡了。

這實在太幹凈利落了,不論是探子還是土匪,居然一個活口都沒留。

貴妃那邊倒還好,以為是東宮的人幹的,就沒再接著追查下去。畢竟這幾年他們派出去的人一多半都折在了太子手下,也有些習以為常了。

可是蕭玨知道不是啊,他燃起了一絲希望,覺得或許自己小舅舅真的在那也說不定。

他不動聲色地過完了年,等年後才把人又派了過去。

等了個把月,那邊終於來信了,說確實打聽到一個人,年紀和樣貌都和他小舅舅對的上,然後附上了那個人的具體信息。

也就是今天蕭世南看到的那封密信。

蕭玨氣極反笑,道:“我小舅舅那樣孤高的人,如何憑空冒出來一個弟弟?只一個弟弟也就算了,信上還說那人已經成親了,娶了當地的一個農家女。這還不算最胡扯的,還說他家養了一只小老虎,今日在那縣城裏招搖過市……什麽老虎獅子的,怎麽不說我舅舅如今在外頭養麒麟、馭龍騎鳳呢?!編,真能編!”說著他就砸了手邊的茶盞,“真把孤當個無知稚童誆騙!”

砸完東西,蕭玨眯了眯眼,臉上露出一個陰鷙的笑,“是不是孤在你們面前太好性兒了,你們都不畏懼孤了?”

這話一出,殿內的輔臣和太監都跪了下來,連道不敢。

“都滾出去!”

殿內眾人立刻都躬身退了下去。

到了殿外,幾個輔臣湊在一起愁眉不展。

太子早熟早慧,是他們樂於看到的。但是自從當年的那場風波後,太子的性子就有些偏了,陰鷙的一面漸漸展現了出來。像今日這樣胡亂傳遞消息的暗衛,肯定連性命都保不住的。

雖然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忠心——畢竟身家性命都系在東宮的榮辱之上,再不可能脫掉幹系的,但很多時候還是心慌啊,就怕掏心掏肺地為太子籌謀、鋪路,末了卻落個淒慘下場。

太子少保將手裏的密信撕碎,無奈地嘆息:“你們說這消息要是真的多好呢,若是沈二公子還在,咱們殿下也不算孤苦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