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梅煮酒

早自習檢查背誦,教室裏的誦讀聲有些混亂。

鈴聲的最後一秒,梁靖川悠哉悠哉地從教室後門進來,開學以來都是分秒不差地卡著點,不遲到也不積極。

許昭意翻了頁課本,想起昨天打賭的事,“我還以為你會從昨天開始,立志勤奮點兒。”

“學霸這麽勤奮,有沒有在書桌上刻一個‘早’字?”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嗓音淡淡的,聽不出來是嘲諷還是純粹敘述事實。

許昭意不爽地偏過頭來,不太想在上課時間和他互懟,也沒反唇相譏,繼續檢查背誦。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趙觀良反反復復卡在第一段,怒而拍桌,“媽的,民生哪有我艱?”

“趙觀良你是魚的記憶嗎?”許昭意單手托住下巴,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接下來還要檢查《孔雀東南飛》,就照你目前水平,我真誠建議你找根繩子,自掛東南枝吧。”

“要不您還是放棄我吧,”趙觀良煩躁地撂下了課本,“大不了下午的衛生我包了,不拖累你們。”

“這話我可錄音了啊。”宋野打了個響指,笑得挺落井下石,“你廢物啊老趙。”

趙觀良都快無語了,“真不是我努力好吧,不看讀音我字都認不全,再背兩遍我就成結巴了。”

二十班班規之一,每周的大掃除由語文任務不合格的兩個組進行。

可能老徐的出發點是好的,有意培養集體精神,但許昭意覺得這主意很不靠譜——

被組員拖累到打掃衛生,沒反目成仇都得謝天謝地了,還指望相親相愛一家人呢?

就趙觀良的金魚腦子,許昭意並不指望他能在40分鐘內創造奇跡。

果不其然,下午的大掃除名單上,他們組位列其中。組員站在桌子上,掃把在屋頂一劃拉,積攢了有段時間的灰塵和蜘蛛網,簌簌地往下掉。

“我操,能不能打聲招呼?灰塵砸我一身。”趙觀良握著拖把跳開,拍了拍發頂。

許昭意擡手在眼前揮了揮,避之不及地後退了步。

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陰影,梁靖川將黑色帽子扣在她頭頂,單手按著帽檐壓低。

許昭意條件反射地擡手,直覺想取下來,搭上帽檐的時候微微頓了下,垂下手臂。

她從講台上抽了張報紙,纖細的手指靈活的翻折了幾下,折出一頂紙帽子。

梁靖川低頭睨了眼,“醜。”

“所以是給你戴。”許昭意一踮腳,動作迅速地扣在了他頭頂,“你小時候沒玩過折紙嗎,在家大掃除的時候?”

“玩過。”梁靖川拿開那頂紙帽子,眸色淡淡的,“但我家不需要我大掃除。”

“……當我沒說,少爺。”許昭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梁靖川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他突然朝她邁過來,慢吞吞地拉開了校服拉鏈。

“你做什麽?”許昭意看著朝自己靠近的梁靖川,眨了下眼,“欸——”

梁靖川長臂一伸,不由分說地拿校服外套環過她的腰身,松松垮垮地打結圍好。

在許昭意下意識地想扯開時,他朝她身後揚了揚下巴,眸色淡淡的,緩緩開口。

“你衣服臟了。”

許昭意稍怔,反應過來時腦子轟的一下,聲音直接卡在了喉管裏,燒灼感從面頰蔓延到耳垂。

梁靖川頓了頓,緩聲道,“要提前回家嗎?”

“用不著。”許昭意搖搖頭,抓著他的衣服尷尬擡眸,不太想繼續這個詭異的話題,“那什麽,要不然我還是還給你吧?”

她聲音愈來愈低,“萬一我再……”

“那就直接扔了。”

“謝謝。”許昭意輕咳了聲。

“說什麽謝謝?”梁靖川倏而傾身,刻意壓低的嗓音勾著說不出來的意味,“叫聲哥哥。”

許昭意沒忍住手指微抖,抹布差點從手中脫落。

“……你還挺會趁人之危。”她抿了下唇,面無表情地擡眸看他。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等價代換,這是哥哥給你上的人生第一課。”梁靖川勾了勾唇,湛黑的眸子裏掠過戲謔玩味的笑意。

“無恥啊,梁同學,”許昭意輕嗤了聲,“你這麽棒棒,要不要我給你鼓鼓掌?”

“愧不敢當。”梁靖川挑挑眉。

他還真是過分謙虛了,就他那比幾百字小論文還帶顏色的口吻,可太他媽下三路了。

許昭意懶得跟他逞口舌之快,全當做沒聽見,她溫吞吞地撿起抹布,朝著門外走。

和他擦肩而過時,她放緩了腳步,側眸低低地喚了聲。

“哥哥。”

語氣很輕,她卻能將那兩個字拖得婉轉綿長,勾得人心神蕩漾。

梁靖川眸底微縮,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短暫得像是錯覺。

許昭意捕捉得到他神色的細微末節,閃身時像偷了腥的貓,“怎麽回事啊梁同學?定力不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