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法被愛的鬼·其叁(第2/6頁)

五月的表情更難看了。她癟著嘴角,一聲不吭,從身上散發出的冷漠氛圍讓異色瞳的男人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打了。

他才不要被打!

為了避免這般悲慘的結局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他急忙挽回般地說:“但我知道你為什麽會去往平成!”

“您說。”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略有些躲閃。到了這會兒,他還是有點想要逃避,但現在顯然已經無處可逃,他只能坦白。

“實不相瞞,最初就是我把你從大正時代送到平成去的。”他說,“至於具體情況,其實是……”

說著說著,他慢慢的停下了,左眼瞳孔忽然擴大,變得渾圓,幾乎蓋住了蒼色的虹膜,而淺紅的右眼,依舊是瞳孔細豎。

似乎像是看到了什麽,他了然般地一點頭。

“哦——原來你們現在正在殺鬼啊。我明白了……”

這番話聽得五月很疑惑。

“可是殺鬼和要求你給出回答,這兩者之間好像根本沒有任何沖突啊?”她小聲念叨著,心裏浮現出了一絲不詳的感覺,“你不會又是不想回答吧?”

“怎麽會!我肯定會告訴你一切的!”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給出保證,但隨即話鋒一轉,他又說,“可是如果現在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會影響到你殺鬼的……效率。”

他原本想說的詞是“心情”。

但一旦說出了這個詞,反倒真會影響到她了。

“況且我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明白。我也需要去解答自己的困惑。”他輕輕地拍了下五月的小腦袋,“這樣吧。等你們殺死了這裏的鬼,我會來找你的——然後,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你,瀧音五月。”

他揮了揮手。

走開幾步後,他忽然又扭過了頭。

“對了,偷偷給你們一個小提示。你們沒有找錯鬼。朝著這個方向繼續前進吧,小朋友們。”頓了頓,他又說,“順便再提一嘴,你可以稱呼我為錨。”

話音落下,他憑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這一次他是真的離開了。

錨……

五月好像聽過這個字眼,但是當下卻想不起來了。許許多多的疑惑一股腦地擠進她的腦海中,讓她一時有些困頓,呆站了好久,都沒能想明白。

別去想了。

她用力甩甩腦袋。

錨說過,他會給出答案的。

“繼續去鈴原酒肆前面蹲守著吧,義勇先生。”

“嗯。”

他們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街上熙熙攘攘,店裏吵吵鬧鬧,小鈴原沒有注意到他們,而他們也沒有發覺有任何的異樣。

沉默地坐在陰影裏,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五月看著酒肆門前的人流,但義勇卻不覺得她將這些人看進了眼裏——她所注視著的,是更遙遠的事情。

義勇有好幾次試圖開口說些什麽,但卻都是欲言又止,直到最後也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來。

街市的繁華直至夜深也沒有消散。這幅歡鬧的圖景讓五月想起了平成的東京。

直到後半夜,街上的行人才逐漸變少,最後變成了空空蕩蕩,只有鈴原酒肆依舊亮著燈火。一個喝醉酒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麽站到了桌子上,唱著很難聽的一首歌。座下的酒客們很捧場地為他歡呼。小鈴原坐在一邊,微微歪斜著頭,笑看他們的嬉笑與歡鬧。

分明她就身處於這片喧鬧之中,卻又像是獨立於此。

遠遠地看去,在暖色的燭光下,她的側臉線條顯得那麽柔和。五月想起了在警署看到的那份不完整的報案記錄。

這個女人——被酒客們稱為小鈴原的女人卻不知名為何,哪怕在档案記錄裏也僅僅只寫下了“鈴原”這一姓氏的女人,曾經遭遇了家暴。

這樣的暴力行為或許持續了很久很久,可當她終於無法忍受,試圖為自己抗爭,卻沒有任何人幫助她。

“她啊,好像很悲哀呢。”

自言自語似的,她說。

這話一不小心鉆進了義勇的耳朵裏。他神色不變,依舊注視著酒肆內的動向。許久後,久到連五月自己都幾乎忘記說過了這話時,義勇才淡淡地說:“別對鬼懷揣沒必要的憐憫之心。你要知道,那終究是只鬼。”

“我……我沒有憐憫他們!”

她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五月對鬼這種生物有著生理性的厭惡。

“只是……有點同情而已。”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作為一個人,從自己的立場看去,對她遭遇的暴力感到同情罷了。”

義勇不再說什麽了。可五月依舊心緒難平。档案記錄裏褪色的墨字不停地在她的心裏盤旋,她始終無法釋然。

“呼——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在她發呆的這會兒空隙時間裏,酒客已經走掉一些了。店裏只剩下零零散散幾個客人,都已經喝得爛醉如泥,沒過多久,就被家裏的仆人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