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頁)

他以為…他以為蕭言不會跪的。

何況今日還下了雨。

可她真就如昨天答應的那般,今日來求娶,哪怕下了雨也未曾有變動。

離母喃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言,有什麽事不如進來說,別跪在雨裏。”

雨水順著長睫糊了滿臉,蕭言動作不變,聲音依舊鄭重,“蕭言在此求娶阿離為夫。”

阿離看著蕭言,她跪在雨裏,本該是狼狽至極的模樣,亦或是屈辱…至少也該有絲毫的不情願,這樣自己插著刀子的心才能好受些,可她腰背挺直,不卑不亢。

心臟像是被她用手攥著,用力的捏緊,在自己喘息不了的時候再緩緩松開,隨後又是惡意的猛的一捏,疼的他反應不及。

阿離呼吸有些喘,微微擡起下巴,視線模糊。垂在身側被遮在袖筒裏的右手止不住的顫抖,握緊的手指裏攥著張早就寫好的紙。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阿離木訥的擡腳,緩慢又緩慢的走下台階,往跪在地上的蕭言走去。

他秀氣的喉結上下輕微滾動,若是他能開口說話,此刻定會自嘲苦澀的告訴蕭言:

——你贏了。

蕭言眸子輕顫,雨水打濕阿離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身前身後的衣服上,“你回去。”

她道,“回去站在檐下。”

阿離自嘲的勾勾嘴角,站在蕭言面前垂眸看她,雨水順著他的眉眼流下,一時間蕭言有些分不清落在臉上的水到底是雨水還是眼淚。

阿離右手被攥到麻木的手指艱難的根根松開,裏頭的紙團掉在地上,瞬間浸了水。

蕭言將紙撿起來,展開那張被揉皺的紙,上頭的字被雨水浸濕,墨跡被暈染散開化作一團水墨,依稀能看到他寫的是個:

——好。

有氣無力的一個字。

像是妥協又似無奈。

昨日的荒唐怎麽都抹不去,饒是再大的雨水都沖不掉他身上被蕭言留下來的痕跡,昨日的青紅色今天已經慢慢化成淤紫,大片大片的從腳踝往上蔓延。

阿離眼裏黯淡無光,身上衣服再白也掩飾不了他已經臟了的事實。被扔在地上用腳碾過的白衣,已經不珍貴了。

他清晨看著外頭陰沉的天氣,拿著筆的手腕重如千金,短短幾筆的“好”字,寫完時竟用了他全部的氣力。

阿離想,若是今天蕭言不來娶他,自己昨日跟她說過的話就是個笑話,或是她以天氣不好為借口不願給他們母子臉面,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不能當真墮落到以自己的身子去要挾一個女人實現承諾。

直到剛才蕭言如約而至,恭敬的跪在地上。

阿離堆砌了整個清晨的心墻轟然坍塌,他沒了力氣,覺得鬥不過這個女人,雙腿發軟,同她一起跌跪在了這雨中地上。

蕭言被驚到了,下意識的伸手扶他。阿離額頭往前抵在蕭言鎖骨處,咬唇痛哭。

借著這雨幕,他可以不怕被母親看到眼淚,可以哭個痛快。

“對不起。”蕭言雙手搭在他肩頭,垂眸輕聲說。

阿離哭夠了,蕭言才將他抱起來。身形不矮的人體重輕的厲害,若不是知道這衣服下的骨架上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蕭言都要以為他瘦到只剩下這把骨頭了。

離母早已看傻了眼,絲毫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她慌忙撐了傘迎上去,將青色大傘盡數遮在蕭言頭頂。

蕭言道,“伯母不用了,我這身上裏裏外外早已濕透,您打著傘吧別淋著。”

離母瞥了她一眼,心道若不是我兒子在你懷裏我肯定把傘打在自己頭上!“沒事,少淋一點是一點。”說話時手腕未動依舊撐著傘。

蕭言將阿離送回他的房間,阿離身上濕了個幹凈,單薄的白衣被水浸濕貼在身上,勁瘦的腰身被盡數勾勒出來,若不是裏頭還穿著中衣有所遮擋,怕是已經露出皮肉的顏色。

蕭言跟離母一起站在門口,留阿離在裏頭換衣服。

離母收了傘,想著堂屋裏豐厚的聘禮有些為難,目光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雨幕,又想起剛才阿離跟蕭言倆的氣氛,總覺得怪怪的。

蕭言則垂著眸,身上的衣服順著衣擺往下淌水,片刻功夫,她腳下已經濕漉漉的連成一片。蕭言絲毫沒有察覺,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動,回憶的盡是指尖上阿離隔著濕透的衣服傳過來的陣陣體溫。

那溫度,跟昨天沁涼的感覺完全不同,燙的她心尖發顫,呼吸沉沉。

只是簡單的體溫就能亂了她的呼吸……

蕭言自我唾棄,怎麽死了一回後她這腦子就朝著某事的邊緣瘋狂奔去,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都什麽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