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宮闈舊事

晏衡最近泡在國史館的時間多。

一個日常錦繡蟒服,幾乎一看就是個武夫的靖王世子,天天在這兒抱著堆書看,史官們看到這光景也是稀奇。

但也還是怕他站得累,臨時給他了套桌椅,茶水什麽的都給侍候上。

頭幾天他把十九年前大理寺,兵部,刑部以及宮廷裏包括行人司等等衙門的人全羅列了出來,而後幾日又查找靈帝身邊的近臣和近侍。

這幾日他則把李晏兩家出事前期朝中發生的所有案子,能找到卷宗的都找了出來,真是從小到大讀書都沒這麽用功過。

李存睿讓他找人,當然是打算從靈帝這邊入手查,而當時朝中發生的別的案子,則或許可以查到李灼晏晗是否有跟別的案子有牽連。

事情前後幾年案子倒是發生了不少,分別與李晏兩家拉上點關系的也有,但無有一樁同時跟李晏二人有關。

天氣燥熱,這日又遍翻無果,他少不得有些郁悶,只覺得闖進了迷局,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撐著書架埋頭看了會兒腳下,擡頭繼續用功的當口,目光逡巡過下一欄的宗譜,他順手抽出了一本來。

“世子,禦膳房那邊煮了綠豆湯,來,給您一碗。”

年輕的史官一手端了碗湯,遞了一碗過來。

晏衡稱謝,接在手裏。

史官看起來也是個八卦的,本來這位爺在這兒,館裏的人就已經很好奇了,這會兒見他順手反扣在桌面上的書,便搭訕道:“世子近來莫非要考功課?”

晏衡笑而未語,史官看他態度和氣,便打開了話匣子:“世子要考功課的話,那下官跟您講,您別看這位。

“這位就是個倒黴催的,您還不如看看那位直接病薨了的,那位可是當著文武百官指著時為皇子的靈帝罵過的,雖然死的早,卻好歹留下個剛直的名聲。

“您拿他作文章,才有東西可寫。”

史官所說的倒黴催的,是指書封上的名字說。這書只是薄薄一冊,寫的是靈帝的哥哥端王的生平。

而史官說的直接病薨了的那位,則是靈帝的弟弟壽王。

晏衡喝了口綠豆湯,冰涼的口感讓他心情好了點兒,聽到這兒便嘮了下去:“這壽王朝堂大罵其兄,固然剛直,也未免不計後果,少了點城府。事後死得蹊蹺,倒也不足為怪。”

“然而有的人死了也是白死,也沒留下個水花。”

晏衡知道他說的是端王,想了下便道:“聽說這端王與靈帝一母所生,想來他跟靈帝關系應該不錯,怎麽後來又被囚禁了?”

“不就是宮闈裏那點事兒?傳說,是因為端王覷覦了靈帝的寵妃。”

“傳說?”晏衡不敢相信這種詞會是從一人史官的嘴裏說出來。

史官嗨了一聲,道:“這事沒記在正經史料裏,都是聽前人說的,世子小時候不在京城,您可能不知道,類似宮闈這種事情,民間傳的人可多了,畢竟也才十幾二十年,又是這種艷聞,新鮮著呢。”

晏衡聽到這聲“十幾二十年”,忍不住又道:“具體是哪年的事?”

“我看看——”史官就順手拿起了反扣著的冊子,翻到末頁看了下,說道:“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

他從史官手裏把冊子接過來,迅速掃了幾眼,目光落在末頁的幾句話上。

這裏明明白白寫著是年冬月,端王蒙詔進京,因觸犯宮規而被囚,隔年正月押送於位於滄州的端王府,兩年後的三月,死於囚室之中。

果然寫的是“觸犯宮規”而不是更直接的罪名。

靈帝的這些皇兄皇弟在他手上幾乎沒有善終,這些並不稀罕,只是這個時間讓人覺得巧合。

十八年前的冬月,是在李晏出事後不滿一年。

“這端王是個什麽樣的人?”

“人嘛,總有人說好的說壞的。大體上,如果說大皇子景王趙拘是仁厚,這個端王就顯得有些過於軟和了。

“不過他長得好,又文武雙全,所以人緣不錯。說他覷覦皇嫂,倒不如說是雙方彼此看對眼還有可能。”

“真有這回事?”

“我估摸著是真的。”史官道,“因為這端王對靈帝來說又構不成威脅,而是死在靈帝手上的宗室已經不少了,他犯不著再拿自己的親哥哥開刀。

“何況,當時也有些人說這端王道貌岸然,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軟性子,誰知道?”

晏衡沉吟。

史官喝著綠豆湯,咽下又道:“所以我才說,這端王白廢了一身才學,死後連魯莽的壽王也不如。”

晏衡未置可否。

從國史館出來,回王府吃了飯,他又上李家去找李存睿。

李存睿這幾日跟靖王袁鄴他們在處理姜圖這件事,晏衡到來時李存睿還沒回府,他索性繞到李勤這邊。

李勤剛讀完書,看他來了,立馬屁顛屁顛地給他捧茶拿扇子——必須得拿,他這個白撿來的師父本來就拿身手鎮住過他了,沒想到近來這功勞一件加一件地立下來,簡直要把他給樂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