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塵(第2/3頁)

魏鸞面色微微泛白,腦海裏洶湧而出的,是噩夢裏的那些事。

或者說,那是她曾活過的一世。

……

也是在父親突然入獄後,皇帝曾派人來問她對賜婚的態度。

彼時魏鸞毫無防備,差點懷疑是內侍傳錯了話。

那內侍再三地說皇帝確實有意賜婚給她和盛煜,只是敬國公府畢竟不同別處,曾為先帝立下汗馬功勞,又是正當盛寵的皇親國戚,皇帝不欲勉強,想問問府裏的意思。

老夫人和魏夫人自然不同意。

——半因太子的深情,半因盛煜的冷硬。

盛煜此人,在京城聲名極盛。他十三歲便進了玄鏡司,從最底下的暗樁做起,歷七年而成獨掌玄鏡司半壁江山的副統領,三年後升任統領,極得聖寵。如今二十五歲,已是皇帝最為信重的權臣,將玄鏡司管得密不透風。

玄鏡司專查涉及重臣的大案,便是涉及皇親國戚的事,也可繞過中書,直奏皇帝。

據傳盛煜手段狠辣,心如鐵石,哪怕銅鑄的硬漢,到他手裏也得服服帖帖。

永穆帝對他極為信重,雖不在三省六部做事,卻時常叫去商議政事。

他手裏的權不止在政令施行,更在定奪生死。

也因此,即便是皇親國戚也對他避讓三分。

放眼整個京城,年齡相近的男人裏,除了東宮太子,再沒半個人能有他那樣的權勢。只是這些年踏血前行,踩著朝堂裏暗潮雲湧的風浪走到禦前,盛煜手上早已染滿鮮血,亦淬煉得威冷懾人,心性難測。

論容貌氣度,他算京城男兒裏的翹楚,但論婚事,恐怕滿京城的姑娘都不敢嫁他。

魏鸞是公府的明珠,千嬌萬寵地長大,誰舍得把她送到那種人手裏?

更何況太子深情人盡皆知,章家的權勢煊赫滔天,魏家早已篤定女兒將來的榮寵。

因此皇帝既是征詢,魏家便委婉拒了此事。

後來呢?

皇後和太子多方輾轉,並未能救出魏嶠,反而累得敬國公府無端獲罪,魏鸞母女沒入宮廷。母女倆雖有皇後照拂,擇機封了宮中女官,無人敢輕賤,但父兄的性命卻就此斷送。

太子不忍,執意娶她做側妃,魏鸞卻被人悄悄劫出宮廷,囚禁在一處極為隱蔽的莊院。

五年多的時光,她被困在陰暗石室內不見天日。

魏鸞後來才知道,那是懷恨已久的太子妃的手筆,莊院是章家私產,看守她的皆是親信。

在她出事後不久,母親亦憂心病死在宮廷。

她苦熬強撐,直到那年冬天,整個莊院被禁軍查封,所有人盡數在山坳處死。

被押往山坳的途中,她聽到了士兵的議論,說原以為章家權勢滔天,誰知短短數年便一敗塗地,當真是世事難料。另有人低聲說,那是新帝手段強硬、深謀遠慮,誰能想到,那個曾因出身而為人所暗裏詬病的玄鏡司統領,竟能將章家連根拔起,登上帝位呢?

魏鸞被困五年,不知世事輪轉,好半天才明白他們悄悄議論的新帝是誰。

可盛煜是千牛衛統領的外室子,怎會成為新帝呢?

這五年附近並無戰亂,永穆帝又非昏君,皇位怎會落到他的手上?

沒有人能為她解惑。

記憶的最後是鋪天而來的亂箭,將她和太子妃的爪牙鷹犬一道淹沒。

……

此刻,魏鸞站在涼閣裏,想著父兄和母親的慘死,想著那五年的暗無天日,指尖微顫。

魏夫人滿面愁容,緊緊握著女兒的手。

“那日你說皇上要賜婚時我還不信,誰知事情真就來了。盛煜那人心狠手辣,不是知冷知熱會疼人的,斷乎嫁不得,太子雖不在京城,皇後卻是疼你的。鸞鸞別怕,母親這就回絕此事——”

“別!”魏鸞猛然打斷她,氣息微促,“不能回絕這婚事。母親,不能回絕!”

她說得堅決,明眸清澈善睞,罕見地流露鋒芒。

魏夫人詫異道:“皇上只是說征詢,並不是非要賜婚。”

“母親可還記得我那日說過的?”魏鸞壓低聲音,“那時我曾說,倘若此事屬實,咱們就得另作打算。父親在獄中前途未蔔,這件事只能咱們做主。我不想做太子側妃,不管盛煜為人如何,這門婚事必須答應。”

魏夫人全然未料到她會這樣說,一時愣住。

魏鸞這些日輾轉斟酌,早已想好說辭,遂接著勸說。

“太子固然很好,卻已有正室,太子側妃終究是妾妃之身,我不想跟人共侍一夫。皇後雖疼我,卻更看重章家的榮寵,倘若我與太子妃起了爭執,她會助誰?太後又會助誰?盛煜雖心性冷硬,娶過去卻是正室,皇帝親賜的婚事,他也未必敢納妾。”

這話不偏不倚,恰好戳到了魏夫人的心坎。

正室與側室之間地位懸殊,她豈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