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狗糧(第2/3頁)
這話說得突兀,但語氣之中卻是甚少流露的低落,在醉酒之後,愈覺心緒復雜。
魏鸞才剛籠向腦袋的睡意被這話驅散,她怔了怔,睜開眼睛,看到盛煜側身睡在床榻外側,酒後眸色極深,冷峻如削的臉上籠著陌生的神情。四目相對,她看著那雙眼睛,片刻後,低聲道:“夫君想他了?”
想念嗎?倒也不完全是。
盛煜自幼在外奔波,在升任玄鏡司統領調回京城之前,更是四海為家,時常幕天席地。早就習慣了分別,盛明修離開的這陣子,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常事——事實上,除了思念魏鸞之外,他這些年已很少去想念誰。
他只是有些擔心,甚至不知為何,隱隱覺得愧疚。
在他踏入盛家之前,其實盛聞天夫妻感情和睦,婆媳母子皆處得融洽。然而因他這從天而降的外室子,遊氏被京城的人指點議論,夫妻亦沒少起爭執。這些年裏,盛聞天費了許多心思才安撫住妻子,盛煜縱與遊氏感情淡薄,待盛明修卻視如親弟。
他是真的盼望盛明修安穩快活地過一生,避過所有的風波,不像他這樣負重前行。
今晚這種場合,頑劣驕縱的盛明修若在,定會熱鬧許多。
——畢竟,他們親兄弟倆也難得見面。
但盛明修卻遠在數百裏之外。
起初得知盛明修留書離京的時候,盛煜只覺他是少年任性,全然不顧後果,為之生氣憤怒。今晚父子兄弟滿座,唯有最得寵愛的幼子缺席時,盛煜卻忽然想到,弟弟的離開會不會也有他的原因?
就像他年少氣盛時,曾短暫的叛逆過那樣,弟弟會不會是在跟他賭氣?
畢竟,盛明修與周驪音之間,橫亙著的是他。
若非他的緣故,兩人並無私怨。
盛煜能走到今日,靠的是行事果決,深謀遠慮,甚少有行差踏錯的時候。日子久了,難免有點自負強勢,甚少回頭反思己過。除了對藏在心尖已久的明艷美人之外,也就只有這個頑劣任性的弟弟,能令他偶生反省之心。
此刻酒意翻湧,盛煜眸光晦暗。
“月明千裏,照在兩地,這邊闔家團聚,他孤身在外遠離親友,這是頭一回。”
“是啊,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家。”
也不知道,被帝後呵寵了十數年的周驪音,會不會想念皇宮。那裏雖有險惡殺伐、兇狠爭鬥,卻有住著她的父母兄長,周驪音原就是天真活潑的性子,因至親相爭而離京靜心,這種團圓佳節,怕是更難熬吧?
魏鸞眸色稍黯,往盛煜懷裏挪了挪。
她其實很想去看看周驪音。
但她不敢跟盛煜說。畢竟數百裏的路途,需有人費心護送,盛煜原就因生母之死而對周驪音抱有偏見,若她為此而興師動眾,甚或惹出事端,只會令盛煜對周驪音煩厭更深。掌心是赤誠相待的閨中密友,手背是日漸親近的夫君,她不想讓兩人鬧得更僵。
更何況,盛煜將來會登臨帝位。
永穆帝能善待新安長公主,是因長公主母女無愧於他,是章太後行事跋扈。
盛煜卻是被章皇後惡毒殘害的那個。
周驪音雖在皇家,卻無太深的城府,更不曾培植羽翼,往後即便封了長公主,能否榮寵安穩,全在帝王心意。魏鸞立足未穩,沒能耐幫她,哪還能再添亂?
她的嘴唇翕動了下,終是沒開口。
盛煜也沉默著,酒後身體微燙,衣領半敞的胸膛隨著呼吸起伏,頸間喉結偶爾輕滾,顯然是並未睡著。魏鸞藏了心事,手指不知何時搭到了他腰間,蹙眉思索時,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劃過腰腹間結實緊繃的溝壑。
指腹溫軟,那種觸感令盛煜身體微繃。
察覺異樣的那一瞬,魏鸞趕緊收回手指。
“睡吧。”她翻了個身,心頭微亂。
盛煜卻從背後抱住了她,俯首時,酒後醇啞的聲音響在耳畔,“你擔心長寧公主嗎?”
很低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生疏冷硬。
魏鸞默了片刻,輕輕點頭。
“那,隨我去趟歸州。”
魏鸞愣住,確信她方才沒聽錯,忙滿心意外地翻身望向他,“夫君是說帶我去歸州?”見盛煜頷首,驚喜之外又浮起擔憂,遲疑道:“夫君是打算看一眼,換個安心就好,還是……強行把三弟帶回來?”若是後者,這趟出行可就去意不善了。
漂亮的杏眼兒裏朦朧困頓,暗藏忐忑。
那一瞬間,盛煜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在魏鸞心目中他就是個惡人。
行事蠻橫棒打鴛鴦的那種。
他鼻孔裏哼了聲,話音一拐,淡淡道:“屆時再說。”
……
從京城到歸州,快馬馳騁只需三個日夜。
盛煜近來有意收斂玄鏡司的聲勢,便留趙峻虞淵在京城鎮守,只選個主事帶人前往隨州暗查與章念桐往來的那兩人。他則帶了盧珣兄弟倆,選幾名曲園的護衛跟著,同魏鸞馳往歸州,輕騎簡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