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不必了,你在門外守著,找到人再來稟報。”

喜寶行禮離開後,秦秾華隨手拿了一冊書,靠在炕桌上看了起來。

偶然翻開的一頁,恰好是《莊子·應帝王》篇。

“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

“淵有九名,此處三焉。”

淵有九名,而天道以九制。

她為少年起名為淵,期望頗厚。即使他是一匹孤狼,她也有信心把他馴服。

她會養狗,所以也能養狼。

只要她願意,她既能將狼養成人,也能將人養成狗。

整冊《莊子》看完,窗外天色已蒙上一層灰黑,秦秾華正打算點上燈,結綠忽然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公主!找到了!”

秦秾華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點上燈火,又將翠鳥銜花紋燈罩蓋回燈台。

回過頭時,烏寶和喜寶已一左一右架著少年走了進來。

他依然穿著白日的錦衣華服,只是錦衣已有多處劃破,從頭至腳灰撲撲一身,也不知道從哪兒摸爬打滾回來,肩膀上還沾著一片枯黃樹葉。

“回稟公主,我們在康穆門找到了九皇子!他一直藏在尚衣監出宮的馬車下,差點就出去了……”烏寶說。

“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可是……”

烏寶和結綠都擔憂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少年。

“出去吧。”秦秾華說。

“……喏。”

二人離開後,秦秾華向少年招手:“過來。”

少年在原地站了片刻,遲疑地挪著腳步走了過來。

秦秾華輕輕牽起他裹著紗布的右手:“傷口裂了,不疼嗎?”

她擡眼,凝視他沉靜的黑紫色眼眸。

“你想出宮?”

“……”

“等上元節,阿姊帶你出宮。”

她起身,牽著少年往殿外走去,他的腳步只在一開始有少許凝滯,之後一路順暢。

秦秾華將他帶到寒酥池,在池邊守著他再泡藥浴。

藥浴更衣後,她把人重新帶回寢殿,結綠托著盛有長巾的木盤走來。

“公主——”

“你下去吧。”

結綠欲言又止,看了少年一眼,端著托盤下去了。

秦秾華讓少年坐在她的梳妝鏡前,手拿長巾,輕輕擦拭少年的一頭濕發。

銅鏡中的少年面色白皙,臉上細碎的傷口已經愈合,只剩下淺粉色的痕跡。他安靜坐著,**的烏黑碎發後,一雙清澈發亮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

“大朔國姓‘秦’,皇子字輩是‘曜’,今日皇後叫我去參考你的擇字名單,我選了‘淵’字。從今往後,你就是九皇子秦曜淵。”

少年沒有反應,但是她知道他在豎著耳朵認真聽。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

她彎下腰,扶著他猛地繃緊的肩膀,對鏡中的他笑道:

“……秦,秾,華。你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

“……”

秦秾華打開梳妝櫃,挑了一條發帶給他系上。

墨紫色的發帶,很配他的眼睛。

她系好發帶,朝殿外喊了一聲:“結綠。”

結綠立即從門外快步走進:“奴婢在。”

“九皇子的月例送來了嗎?”

“送來了。”

“把它都拿來。”

結綠應喏,沒一會就帶著銀子回來了。

秦秾華拿起桌上的祥雲紋妝奩木盒,傾倒出裏面的發釵發鈿,將月例放在木盒裏,一並交給了少年。

“你的月例,今後由你自己管理。你的東西,你的過去,阿姊不會刨根問底。”

她望著少年沉靜專注的眼眸,柔聲道: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明白,‘阿姊’這個詞的意義。”

……

梧桐宮後院的一間耳房開門,一個一跛一跛的身影拖著沉重的麻袋走出。

身材高大的醴泉站在屋檐陰影下一話不發,黑色的眼罩遮著右邊盲眼。

烏寶抱怨道:“這宮裏的刀一點都不好使,我托你給我從宮外定制的刀什麽時候才能拿到?”

醴泉言簡意賅:“下個月。”

“勞煩醴泉哥哥催他快點,一把殺豬刀罷了,不用磨成尚方寶劍。我這兒還等著用呢。”

醴泉接過烏寶手中麻袋,面無表情道:“知道了。”

烏寶摸了摸後腦勺,露出樸實憨厚的笑容:“那就拜托醴泉哥哥了,我還要擦地洗桌子,便不送了。”

醴泉扛起麻袋,消失於夜色。

仿佛從未出現。

烏寶轉過身,一高一低地走進燭光昏黃的耳房。

他哼著輕松愉悅的小調,提起水桶沖洗石磚鋪就的地面。

水流一**流向門外,匯聚在狹窄水溝中,流向烏寶在後院開辟的一小塊菜地。

月光下,水流潺潺,染著鮮紅。

……

月亮始終在天上,有時卻要扯過烏雲戴作面紗,讓天地一切都變得黑黝黝,霧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