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唐嚴欽漆黑的瞳仁中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起伏, 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墜下一滴晶瑩的水珠漾起的一陣細微的水紋,很快便看不清晰了。

男人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半晌才繼續伸手幫暖暖把額頭上冒出的那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擦掉,然後起身走回了衛生間了。

水龍頭裏的自來水嘩嘩地往外流淌著,唐嚴欽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洗著毛巾,一擡眼就看見了鏡子中那個眼神冷厲, 陰郁少言的男人, 正是他自己。

剛才暖暖迷迷糊糊中喊的那一句“爸爸”,讓他恍惚中有一種自己渾身的血液在一瞬之間變得沸騰起來的錯覺,這種感覺很溫暖,又或者說過於炙熱,以至於讓他一時間有一種被灼傷的感覺。

在外人眼中, 唐家煊赫豪門, 高不可攀,身為繼承人的唐嚴欽更是雷厲風行, 性格冷峻, 對外界公布的信息是少之又少,至今是否成家都仍然是一個謎。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即使是家中長輩想要為唐嚴欽介紹婚事,也紛紛被唐嚴欽拒絕了。

為此,唐老爺子還不高興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唐家甚至一度傳聞繼承人的人選可能會變更,但是很快唐嚴欽就用他的實力證明了他才是繼承人最合適的人選,即使他永遠不結婚, 唐老爺子最後依舊會選擇他。

而事實也證明, 正是如此。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唐老爺子並不認可唐嚴欽的行為, 但是因為唐嚴欽的態度格外堅決,這些年過去唐老爺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任由唐嚴欽去了。

這麽多年以來,唐嚴欽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他也並沒有任何不滿,但是當他從暖暖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口中聽到“爸爸”這兩個字的時候,內心還是忍不住泛起了一陣奇異感。

他本以為,這一輩子他都不會聽到這兩個字。

沒想到,竟然會從一個陌生的孩子口中聽到。

思及此處,唐嚴欽深吸了一口氣,隨手關上了水龍頭,換了一條新的毛巾走出了衛生間。

客房的床上暖暖還蓋著被子躺在上面,唐嚴欽坐到了床邊,用幹凈的毛巾幫暖暖把身體擦幹。

“你想爸爸媽媽了嗎?”

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就會覺得他此時的聲音其實已經平和了不少,或許是因為說話的對象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女孩的緣故,唐嚴欽的語氣也沒有平時那樣嚴肅。

想到暖暖剛才在睡夢中喊的爸爸媽媽,唐嚴欽心想,這孩子估計是想她的父母了吧。

仿佛聽到了唐嚴欽的話一樣,正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的暖暖模模糊糊地哼了一聲,像是在回答唐嚴欽的話一樣。

見狀,唐嚴欽忍不住搖了搖頭,像是有些無可奈何又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伸出手把暖暖散亂的頭發往耳後別了別,輕聲道:“那你可要趕快好起來。”

他又摸了摸暖暖的額頭,溫度似乎沒有剛才高了,唐嚴欽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差不多該給暖暖吃藥了,便拿著藥盒從客房走了出去。

除了要服用的顆粒藥,醫生還開沖調的藥劑,唐嚴欽到廚房按照說明書用開水將藥化開,在放涼的同時用手機撥打了唐與秋的電話。

他倒要問一下,這麽長時間,唐與秋究竟幹什麽去了。

而與此同時,唐與秋正和顧北澤還有同一小組其余的同學一起,在空曠的教室裏聽著他們的導師給他們訓話。

“你覺得你這篇論文的創新點是什麽?”

台下,教授的眼鏡泛著寒光,毫不留情地冷冷看向台上站著的唐與秋。

唐與秋趕緊翻了翻自己手中的論文,有些不確定地試探開口道:“我這篇論文的查重特別低,所以證明我的論文很有創新性。”別人都沒寫過。

後面那句,是唐與秋在心裏想的,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因為他已經看見教授拿著論文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

許久,教授才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努力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好讓自己可以繼續坐在這裏,然後又說道:“我問你,你在致謝裏寫的不耐其煩是什麽意思?”

一聽到教授說出“不耐其煩”這四個字,教室裏其余的學生已經忍不住偷偷捂住了嘴開始偷笑起來,至於顧北澤則是無言地側過頭,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就是謝謝教授很耐心地指導的意思。”

唐與秋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不耐其煩是不耐煩的意思,你要寫的是不厭其煩。行了,你下來吧,我來跟你們說到底什麽地方需要注意。”

唐與秋如蒙大赦地從講台上跑了下來,而教授則是看著自己密密麻麻記錄的在剛才答辯中出現的問題,覺得頭都大了。

生活不易,在線嘆氣,唉,等帶完這幾個畢業生,他的發際線肯定又要後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