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周津延展開鬥篷, 將要往幼安肩頭披。

幼安忽然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胳膊。

周津延微挑眉頭,靜靜地看著她, 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耍脾氣。

幼安震驚於他的臉皮,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面不改色,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幼安藏不住情緒, 仰著的嫩生生的小臉寫滿了難以置信。

周津延神色微暗,抑制住想要捏捏她面頰的沖動,笑道:“怎麽了?別鬧。”

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帶著一絲親昵, 鳳目微垂,鴉青色濃密的睫毛掩飾住眼中的涼薄陰鷙, 在淡黃的燈籠下, 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人人都道周津延心狠手辣, 絕情絕性,可他們不知, 只要他想,他可以很溫柔。

幼安沒有防備, 猝不及防地受他蠱惑,愣在那兒,傻傻地看著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他。

周津延唇角勾起, 手臂伸展將鬥篷罩在她身上,往前抵了一步,湊近她身前, 修長的手指在她下巴下面系上一個漂亮的結。

溫熱的手指似有似無的勾過幼安精致的尖尖的軟肉。

幼安一驚,回過神,慌張地擡臂撥開他的手,抗議道:“我不要!”

周津延眉梢巍然不動, 單手擒住她兩個手腕,拿過她手裏的風車插入宮墻的縫隙中,免得折騰壞了,她要哭。

左手固著她的手,右手最後再整理了一下結帶,把兜帽扣到她腦袋上,微微往後仰身,忽視她憤怒的眼神,打量著被裹得毛茸茸的幼安,看著自己的佳作,臉上露出一絲滿意。

幼安手腕不停地掙紮,望望丟到旁邊的風車,小臉急得通紅:“我的風車,我有鬥篷!不要你的。”

兩件鬥篷把她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周津延的鬥篷更像個大毛毯,又厚又重,壓得她熱烘烘的,喘不過來氣。

周津延皺眉沉聲道:“你病未痊愈,不許胡鬧。”

幼安深吸一口氣,她要瘋了,憋屈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嬌聲嚷道:“督公你究竟想做什麽啊?”

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格外響亮,似乎還聽到了回音。

周津延忽然捂住她的嘴巴,松開鉗制她手腕的手掌,食指豎在薄唇前,輕籲一聲,讓她安靜。

四下寂靜詭異,幼安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沒了束縛的手也不掙紮了,有些慌張,連忙點頭,深怕被被人發現。

瞧她乖乖聽話的模樣,周津延彎唇,手指微動,有些不舍地挪開捂住她嘴巴的手掌,重新輕柔地拉著她手腕,帶著她一起轉身推開一道宮門,進入了一個空曠的院子。

不遠處帶著一幫人守路口的孟春一陣兒無語,有他們在,誰能過來啊!

黑漆漆的院子,趁著月光只看到兩棵枯樹,伴隨著呼呼的冷風,幼安心尖兒顫抖,哪裏還記得要和周津延算賬,害怕地往周津延身邊縮了縮,素白的小手死死地揪住他的胳膊:“這,這是哪兒啊?”

真是個小慫包,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地朝他嚷嚷,這會兒一嚇就敗下陣了,周津延輕笑一聲。

幼安一頓,猛地低下頭看兩人的姿勢,清澈透亮的狐狸眼透著傻氣,要不是親眼看到,她簡直不敢相信,她都快要抱住他的胳膊了。

幼安慌手慌腳地松手,遠離他的胳膊。

但手腕還在他手裏,幼安再遠也還是被周津延束在他一臂之間的範圍內。

“這處鬧過鬼,二十年沒人住了。”

周津延像是捏住了幼安的命門。

幼安身子瞬間僵硬,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我們快出去。”

周津延胸膛震動,發出悶笑。

幼安反應過來,他在逗自己,羞惱直沖腦門,她幽怨地瞅著他。

周津延像是良心發現,輕咳一聲,停下笑聲,也松開她的手腕。

只要幼安想,她立刻就可以轉身離開,可是看著周遭烏黑烏黑的宮殿,幼安怎麽也邁不動腳步。

他……

他太壞了。

明知道她害怕,還帶她過來,幼安委屈的不行,眼淚說掉就掉,抽抽噠噠的,好不可憐。

周津延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似是無奈地嘆息一聲,拉著她的手,半摟著她的肩膀,微微俯身,低頭看她。

一顆豆大的眼淚順著她的面頰滾落,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周津延的心房,驚起千層波浪,周津延手指一顫,輕柔的抹開那顆淚珠。

喉嚨莫名有些發澀:“你哭什麽?我在這兒,又不會丟下你。”

幼安吸吸鼻子,煩死自己這不爭氣的眼淚了,她不想讓他瞧不起,不想哭的。

幼安偏頭不讓他碰自己,氣哼哼地擡手攥著他的鬥篷,暴殄天物,毫不客氣的用這上等的黑狐皮子擦自己的眼淚。

周津延失笑,也由著她。

毛皮不太吸水,幼安擦了好久,只把淚水抹開,冷風一吹,臉上涼颼颼的,她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