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喜歡是七分野火,遇風則嘯,遇你則焚。

十二月,北京。

冬寒料峭,天高霧冷。

沈千盞的航班落地時,已是傍晚。

天色還未徹底變暗,銜著抹將淡未淡的昏寐余光。深暮色的城市卻已華燈初上,像披了一件暮金色的縷衣,流光溢彩。

繁華城市的夜景總能帶點讓人沉迷的虛幻和飛蛾撲火的向往,北京是這樣,上海是這樣,南辰也是這樣。但此刻,沈千盞壓根無心欣賞這曾令她神往不已的王座版圖,她幾乎是踏著碾碎這薄霧冥冥的步伐下的飛機。

她這趟出差,連軸轉了歐洲和澳洲的幾大主城,考察適合劇組取景的攝制場地以及攝制所需的資金成本預算。

聽上去是有點復雜,但這段工作內容翻譯過來就是——拿著公款吃喝玩樂享受人生,順便做份公費旅遊的開銷預算。

挺美好的。

但前提是,沒有發生向淺淺劇組耍大牌被公開“處刑”的公關危機事件。

沈千盞就職於千燈影業,公司成立得不算久,這幾年在業內雖有一定的存在感,但比起知名的老牌影視公司仍舊不值一提。

向淺淺是千燈影業從投資制作跨界邁入造星經紀的裏程碑,她的分量不止是公司一姐,更是千燈影業造星工程運營成功的活招牌。

其價值,堪比千燈影業的搖錢樹。

按理說,沈千盞作為制片人,公司簽的藝人有經紀人負責,即使出了事也不歸她管,她自管逍遙自在,只需頭疼拉投資,組建攝制組,定導演定演員以及拍攝經費又雙叒叕超出預算了怎麽跟老板解釋就行。

可向淺淺不同。

千燈影業剛創立藝人經紀運營項目時,是沈千盞一手挖掘培養了向淺淺,甚至全程參與了當年經紀運營項目的全部策劃。

她親自下場做營銷,談項目,撕代言,在向淺淺交接如今的經紀人之前,是沈千盞不遺余力毫無保留地一手捧紅了她。

自己奶大的孩子犯了錯,可不得親自教訓?

——

沈千盞的商務行程,向來有公司配車。

幾乎是她抵達機場出口的同時,一輛七座的黑色商務車掐時掐點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副駕上下來個年輕男人,二十來歲出頭,瘦高白凈,眼眸狹長,山根高聳筆挺,臉部輪廓分明。無論是看臉還是看身材,都完全不輸圈內的三線流量小生。

蘇暫出門前應該打扮過一番,皮膚奶白剔透,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苟,連根碎發都堅硬得如同鋼刺一般,風吹不動。

沈千盞瞥了一眼後,沒忍住,又瞥了眼:“你這是往頭上糊了多少發膠?”

蘇暫臉上的笑容一僵,轉身往車窗上照了照:“有這麽誇張?”

他一轉身,背在身後的那束向日葵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沈千盞的眼前,她挑眉,冷笑:“替向淺淺請罪來了?”

蘇暫是向淺淺的經紀人,早在這個身份之前,他是千燈影業的太子爺。因整日招貓逗狗不務正業,被蘇瀾漪扔給了沈千盞調·教。

沈千盞對賺錢之外的事都毫無興趣,更何況是調·教一個不服輸不聽勸這個世界除了他以外全是臭弟弟的小屁孩。

蘇暫來了以後,先後給她當過生活助理和陪酒小弟,足足磨了兩年的性子。也不知道那狗脾氣是真得被她挫平了還是小狼狗終於學會了暫時收爪,沈千盞眼看著他的業務能力熟練後,拍拍手,直接撒手兩不管地把向淺淺扔給了他帶。

結果這還沒半年,她不過一時失察,苦心經營了數年的搖錢樹就這麽被蛀蟲給蛀爛了。

蘇暫本就心虛,她把話一說白,這花遞和不遞都挺尷尬。

沈千盞跟完全沒察覺他現在的處境一樣,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冷,上車說。”

——

車內開足了暖氣。

蘇暫為平息她的怒意,很是準備了一番。除了獻花,車上還提前準備了下午茶茶點和一壺裝在保溫杯裏的紅棗燕窩。

那孝敬程度就差再捎個洗腳桶,親自幫她泡腳了。

可惜沈千盞並不買賬。

向淺淺出事後,雖說蘇暫反應快速,第一時間出了輿情處理方案與她商討,但到底傷筋動骨,負面影響巨大。要不是這次危機公關處理得高效積極,向淺淺的口碑還不算壞得太徹底,眼下就不止是小翼蟄伏數月,靜待時機復出的局面了。

沈千盞人不在國內,許多事鞭長莫及,她隔靴搔了幾天癢,早攢了一肚子氣:“她是翅膀硬了,覺得自己能飛了?”

蘇暫給她當了兩年的生活助理,早摸清了她的脾氣。一旦沈千盞說話帶刺,絕不能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不然哪怕你頭再鐵,這女人都能把你腦瓜子擼禿了。

他微笑,十分和藹的關懷道:“盞姐這趟出差挺辛苦吧,看你都沒買什麽東西,出去一個箱子,回來也就只多了兩個箱子。”